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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饿了。”
一大早，扶巽便被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哪吒正伸手拨开绕在她脖子上长发，清亮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吃这个，自己剥！”
她有些起床气，随手从身旁摘了一个莲蓬扔给他。
离丹泉不远处有一方莲池，在泉水的滋养下，一池盛开的宝莲散发着淡淡微光与香气。
丹泉虽未枯竭，水量却大不如前，离得较远的梧桐林了无生气，所以她便没有去找自己喜欢的梧桐树，而是在莲池旁系着的小舟上随意寻了个地方歇息。
至于哪吒， 自会找地方，她太累了，实在没心思管。
望着那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莲蓬，哪吒眉头紧皱：“你们凤凰……平时都不吃东西吗？”
“是啊，我们餐风饮露，长生不老。”扶巽朝他眨眨眼。
“我不信！”
“当真如此，对凤凰来说，餐风饮露足以生存。不过如果有美食，我也不介意满足一下口腹之欲。我们凤凰一族生来便是仙体，可不像你们人族修仙，得戒这戒那，羡慕吗？”
“不羡慕，我也一样。”哪吒弯起嘴角。
“哦，忘了你也是天生仙骨……那你自己施法变一些吃食不就好了？若是不会这术法，叫声‘姐姐’，我帮你变也成。”
“法术变的徒有其表，不好吃。”哪吒脸上满是期待，“我想吃家常饭菜，就像娘做的那种。”
“那你自己做吧。”扶巽淡淡回应。
“我不会。”
“我也不会。”
“可你不是比我年长三岁吗？”
他其实并非真的有多想吃东西，灵珠子转世远比常人耐受度高。
只是不知何为，一大早，忽然莫名地想看看这凤凰神女洗手作羹汤的模样——就像娘经常会在厨房里笑意盈盈地为爹忙碌一般。
家里虽有不少厨役，但只要爹想吃娘亲手做的饭菜，她便永远都不会拒绝。
扶巽却感觉自己像看到一匹长久以来野性难驯的傲娇小狼突然开始摇尾巴，有些诧异又无可奈何：“我可不止长你三岁……”
“你为何总要装老成？我问过师父，凤凰一族年龄都是从每次涅槃后开始计算的。如此说来，你不过就只长我三岁。”哪吒笑嘻嘻地打断她的话。
“我可没装。”扶巽一只手支起下巴，“再说，你跟太乙真人打听这个干嘛？”
哪吒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扶巽委实觉得有些无奈，若换做他人，估计早就被她一阵风扇到天外去了。
然而这是哪吒。
被他盯了一阵，她下意识便应承道：
“算了，念你有伤在身……等会儿帮我生火吧。先说好，即便难吃也不许浪费，我可没下过厨。”
哪吒满足一笑，点点头，伸出手时，掌心一团火焰己在迫不及待地轻轻跳动。
扶巽开始有些头疼，怀疑自己带他来到这里是不是一个错误。
若是凤凰先祖们知道她在这圣地生火烹饪，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过她模模糊糊记得，年少时自己好像还真有过类似的想法：比如，把那莲池里的藕挖出来就地炖一锅汤。
实际上，在漫长的岁月里，她一首不时会冒出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懒于行动。
而自打哪吒出现在她生命中，总感觉他就像促使自己行动的催化剂。
扶巽撑着下巴想了很久，指挥哪吒去挖藕，剥莲子。
哪吒倒也听话，拿起火尖枪就跳进莲池里一通乱戳，最后弄上来一堆裹着淤泥的残藕。
扶巽替他擦干净脸上和胸前的泥点，然后两个一起人对着那堆黑乎乎的东西发呆。
她是真的没下过厨，生来是尊贵的凤凰王姬，再后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神女……好似哪个身份都跟下厨二字不沾边。
大概也只有哪吒，能把她，或者说敢把她和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吧……
“这是什么？”漫长的两个时辰后，哪吒看着眼前那碗冒着热气有点黑乎乎的东西，眉心微微皱起。
“莲子炖藕啊。”扶巽回答得很是干脆，抬起眉问道，“怎么，不吃？”
“这……能吃吗？”哪吒喉头微动。
初见时高高在上的凤凰神女放下身段洗手做羹汤的模样，和他想象的一样美好。
他盯着她专注的侧脸看了好久，目光流连，充满期待。
然而，结果却似乎并不那么美好。
“你答应过不浪费的，哪吒。我没下过厨，今日可是为你破例。”扶巽抬手拭去额上薄汗，没想到做饭还是个体力活。
“好好好，不浪费。”
哪吒见状，立马听话地端起碗，仰头将那黑乎乎的汤哗啦啦往嘴里倒——其实也还不错，待他风卷残云般将那碗汤消灭，砸吧砸吧嘴再回味一下，好似还有点淡淡的甜。
“不错，还要。”他将碗伸到扶巽眼前。
“没了，真不错吗？”扶巽有些不信地看了看那碗——倒的确是空了。
“不错，还要。”哪吒重复道。
“我又不是你的厨子，等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说。”扶巽瞥了他一眼。
此前看着那一锅黑乎乎的汤，她实在没有勇气品尝，所以只留下一小碗，让哪吒先试试味道……
如此看来，下次自己也可以尝尝。如果真不错，说不定以后可以发展一下厨艺。
这样，漫长的生命里便又多了一件聊以打发寂寞之事。
然而第二天，当她照原样炮制出一锅莲藕汤之后尝了一口，感觉实在寡淡无味。
看着哪吒埋头喝汤，她愣怔片刻，忽然轻轻笑了。
于是，每天一碗莲子炖藕便成了惯例，哪吒兢兢业业地点火、挖藕、削藕、剥莲子……
而扶巽自己是不吃的，只笑吟吟地看着眼前少年从狼吞虎咽到细嚼慢咽，也不管他是真爱吃，还是假装。
若能一首这样好像也不错，她的心头忽然升起一丝贪心的妄念。
然而她也清楚，所谓妄念，终归虚妄，不过是修行中的障碍罢了。
这样的日子，过一日便少一日，外面还有无数躲不掉的血雨腥风等待着那个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