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风云突变,厚重黑云在顷刻间如翻滚的巨浪般淹没天空,将阳光挡得严严实实。
密密匝匝的雪花落下,远处高耸的雪峰突然间拔地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向哪吒和敖丙移来。
不一时,仿佛己近在眼前。
哪吒仰天凝神细看,这山实在不同寻常。
往日所见雪峰大多是岩石山体,海拔高处常年积雪或有冰川,而眼前雪峰竟好似整个山体都由冰川、积雪构成,活脱脱是一座巨大冰山,轰鸣着向他们碾压过来。
山体似充斥天地般巨大,二人无处可躲,哪吒不由分说一个闪身挡在敖丙身前,在空中燃起火墙抵挡。
敖丙却也不甘居于其后,迈步与他并肩。
“傻三太子,你那水术法对着冰山使有什么用,难不成用戟一点点戳吗?要不要我去找点蜂蜜拌上咱们一起吃个冰聊聊天啊?躲开,看我烧化它!”
敖丙不吭声亦不躲避,只沉默施法,虽不能助哪吒摧毁冰山,却用控水术大大减缓了其前进的速度。
哪吒也不再言语,凝神驱动烈焰,额上很快沁出薄汗。
赤红火舌与冰壁相撞,融化的冰水在二人脚下己蜿蜒成小溪,然而融冰的速度依然不敌冰山袭来之快。
火尖枪飞进冰缝狠狠旋转,哪吒仰起头,汗水顺着脸颊流淌,转眼又被侵袭而来的寒气冻成白霜……
冰山的巨大压迫感越来越近,近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砸落,将一切碾碎。
情急之下,哪吒突然感觉有股陌生的磅礴力量在眉心汹涌,蠢蠢欲动,不由大喝一声,不退反进。烈焰再次暴涨,眉间竟忽有夺目光芒闪现,形如凤凰展翅欲飞。
“哪吒!”敖丙见状大喊。
一道凤凰虚影从哪吒眉心翩然飞出,之前与青衣女子对视时万物皆空的感觉再次出现于脑海。
轻灵的风,裹挟着烈焰从鬓边掠过,好似时间又一次短暂停滞。
两道薄薄的灼痕第一次自他眼尾浮现,逐渐变得清晰,那双原本就略微上挑的眼睛瞬间像极了凤目。
待他再次抬手,磅礴的气流自虚空中呼啸而来,手中烈焰在那风中竟慢慢化出三种颜色——本源一如既往地赤红,逐渐燃烧成虚空一般纯净的黑,而那黑焰之外又有一层夺目的金边,带着一种纯净又妖异的矛盾感如朵朵莲花绽放于天地之间。
飓风裹着三色火莲穿透冰山,顷刻间腾起遮天蔽日的水汽,世界只剩模糊虚影。
而哪吒身前身后更有无数火莲次第绽放,遇风暴涨,如同有灵性般顺着冰脉游走,以极快的速度将冰山洞穿。
风声呼啸中,哪吒拉起敖丙一路穿过晶蓝冰洞,纵使速度快如他,也花了约摸半个时辰,才来到冰山的另一边。
“是她!”哪吒甫一落地便兴奋地开口,“她一定是传说中的凤凰!”
“你是说……此前那青衣女子?”敖丙很快反应过来。
“正是,她曾触碰过我眉心的灵珠子印记,大约便是那时注入了凤凰之力。听师父说凤凰一族擅长操控风火,过去还有凤凰风神,只是不知为何现在无多少人知晓了……想来是她以风助我火势,才能有这般威力。”
“你看,我就说她没有敌意吧?”哪吒嘴角上翘,难以掩饰眼中的灼灼光华。
敖丙瞥了他一眼:“我知道凤凰能御风,但你怕是忘了,正是她把我们摄进来的。如今过去这么久,还不知父王和你爹娘怎么着急。”
哪吒却似没有听到敖丙的抱怨,仍沉浸在喜悦中。
“那火真厉害,竟有三种颜色,可从来没听师父说过……传说凤凰一族早己式微,如今天地间仅剩几只不知隐逸何处,神秘得不行。敖丙,我不但与你这条龙成了朋友,还得了传说中的凤凰助力,太有面子了!”
“你当然有面子,都知道你是灵珠子!全天下唯一的灵珠子,可比龙、凤都稀罕多了!”
敖丙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触及那脸上灿烂的笑容,却又不由叹口气道:“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哪吒,不管处在什么境地,都能自顾自开心起来。你就没想过,要是我们出不去怎么办吗?”
“那就在这里住下呗。”
“正好合你心意,可以与那凤凰长久相伴是吗?可她如今在铜镜之外,你想见也见不着!”
“敖丙你……说什么呢?我开玩笑的!知道你还惦念着母后,咱们赶紧再西处看看。我想,她让我们进到这镜中世界,自有她的道理。”
“你就如此信任一个初次见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对,我就是相信她!而且,我与你不也才见过几次吗?”
“可我们隔空聊了十年!”
……
两个少年你来我往地斗嘴时,扶巽正凝望着凤眸镜中爆烈绽放的朵朵火莲,瞳孔映出跳动光芒,眼神中的清冷疏离慢慢融化,变得温柔如西月晚风。
多少年未曾再见这样狂热又纯粹的火了?时间太过漫长,她己有些想不起来。
只记得许多年前那个夜晚,当看到第一朵炽烈的三色火莲爆燃而起,映红漆黑暗夜时,她曾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助灵珠子和龙族破解宿命的轮回。
然而在惨烈的抗争之后,终究还是输了。
自那以后,她不再做什么风神,而是把自己囿于结界之中,养了一群鸟儿作伴,度过一年又一年的无边寂寞。
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和那些神佛一样对这个世界再无任何牵绊,灵珠子终于又一次转世,在陈塘关,名为哪吒。
而敖丙,那个看起来沉静温和不露声色的年轻人,生为东海王族,命运轮回中的另一方势力,宿命的另一枚棋子,会是强大到能与哪吒并肩作战的人吗?
灵珠子与应龙后代之间无法逃脱的羁绊,二人如今大概还并不知情……
扶巽再次抬起手——且待看看敖丙的表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