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脚步踏在布满锈粉的金属网格上,每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咚”响,在死寂的管道中回荡,如同垂死巨兽的心跳。
冰冷的金属质感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却无法驱散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苏晚紧抿着嘴唇,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血腥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灼痛,带着管道深处陈腐的霉味。
源核在怀中微弱地搏动,每一次收缩都沉重得如同拉动千钧巨石,带来灵魂撕裂般的钝痛。它枯竭了,像一口被彻底舀干的深井,只剩下龟裂的井壁。
但井壁本身,却被一股冰冷、锋锐、如同实质金属般的奇异能量强行“铆接”着,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结构,不再彻底崩碎。那是暗银晶体最后的力量,也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柱。
代价是惨烈的。
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反复锻打过。经脉中残留着被强行拓宽、撕裂后的剧痛,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如同无数细小的金属砂砾在摩擦。
后背崩裂的伤口被那股冰冷的金属能量粗暴地“焊”住,不再流血,但深可见骨的创面暴露在污浊的空气中,每一次移动都带来撕扯般的锐痛。
最诡异的是左臂。
它沉重地垂在身侧,不再是冰冷麻木的累赘,却也不是属于她的血肉。皮肤呈现出一种冰冷的、毫无生机的灰白色,如同劣质的石膏,又带着金属的哑光。
触感坚硬、冰冷,仿佛包裹着一层薄薄的金属外壳。皮肤下,那种被“医生”菌丝寄生带来的蠕动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固感。仿佛内部的肌肉和骨骼被强行注入了沉重的铁水,冷却后变得坚硬而滞涩。
指尖传来一种迟钝的麻木,想要弯曲手指,需要耗费比平时多几倍的意志力,动作僵硬而缓慢,如同生锈的机械关节。
这条手臂,不再属于她,更像是一具被强行焊接到她身体上的冰冷刑具。但在这刑具内部,苏晚又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沉睡的、冰冷而沉重的力量,如同被冰封的火山。
那是金属锋锐能量强行改造、压制菌丝后残留的……异化力量。代价是未知的,但此刻,它至少提供了一种畸形的“稳定”。
精神念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到只能勉强感知脚下几步的距离和前方通道模糊的轮廓。识海壁垒布满裂痕,幽蓝的电弧早己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混沌与剧痛后的死寂。
那点被引爆后残余的污秽之痕,在冰冷的金属封印下暂时蛰伏,但冰冷的怨毒如同毒蛇盘踞,随时可能再次苏醒。
唯一的指引,是前方那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气流。
带着水汽的冰冷,夹杂着工业废料特有的刺鼻气味,但远比这管道深处令人窒息的霉味和锈蚀气息要“新鲜”。那是生的气息,是黑暗尽头唯一的灯塔。
苏晚拖着这条冰冷沉重的左臂,右臂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那点刺痛维持着濒临涣散的意志。她不再踉跄,步伐沉重而稳定,如同生锈的机器在强行运转,朝着气流的方向,一步一步,坚定地挪动。
黑暗粘稠,只有脚下“咚…咚…”的脚步声和头顶冷凝水滴落的“滴答”声,如同为这绝望旅程敲响的丧钟。前方的气流似乎越来越清晰,甚至能隐约听到一种低沉的、持续的嗡鸣,像是某种巨大机械在远方运转。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突然!
精神念力那微弱到极致的触须猛地一颤!
捕捉到了!
就在前方十几米外,通道似乎到了尽头!并非完全封闭,而是被某种巨大的、锈蚀的金属格栅封死了!惨淡的光线——并非阳光,更像是某种工业照明灯发出的惨白光芒——正艰难地从格栅的缝隙中透入,在布满锈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扭曲的光影!那带着水汽和工业气味的新鲜气流,正是从格栅的缝隙中涌进来的!
出口!
苏晚深陷的眼窝中,那几乎熄灭的幽蓝与暗紫光芒骤然亮起!一股强大的求生意志如同回光返照般支撑起疲惫到极限的身体!她加快了沉重的步伐,朝着那片透入光线的格栅走去!
然而,就在距离格栅不足五米时,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混合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某种化学药剂的刺鼻味道,猛地钻入她的鼻腔!
这气味……不对劲!
苏晚的脚步猛地顿住!残存的本能让她瞬间警惕!
精神念力如同被针刺般猛地凝聚,艰难地向前探去,穿透格栅的缝隙——
眼前的景象,让苏晚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点!
格栅之外,并非通往自由的生路,而是……一个更加巨大、更加令人绝望的钢铁坟墓!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处理池,或者……某种废弃的工业沉淀区。空间极其广阔,高耸的穹顶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中,由无数粗大、锈迹斑斑的钢铁支架交错支撑。
惨白的灯光从极高处稀疏地投射下来,光线被弥漫在空气中的厚重尘雾和某种……淡黄色的气体所阻隔,显得昏暗而浑浊。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浓稠的、散发着刺鼻腥甜和铁锈气味的暗红色液体,如同巨大的血池,几乎填满了整个空间!液面平静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漂浮着厚厚一层油污、破碎的塑料泡沫、以及……大量扭曲变形的、被腐蚀得只剩下金属骨架的工业残骸!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粘稠的暗红色液面上,还漂浮着许多难以名状的、的、如同巨大脏器般的腐烂有机组织!它们呈现出灰败或暗红的色泽,表面布满粗大的血管状纹路,随着液面的微微起伏而缓缓蠕动,散发着浓烈的腐败腥甜气息!
处理池的边缘,是狭窄的、同样锈蚀严重的金属栈道和网格平台,连接着几个巨大的、早己停止运转的、如同钢铁巨兽般的搅拌罐和过滤塔基座。这些设备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锈痂和凝固的暗红色污垢。
空气中弥漫的淡黄色气体,带着强烈的刺激性气味,吸入一口,肺部就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那是高浓度的、具有强烈腐蚀性的工业废气!而那股浓烈的腥甜气息,正是从下方那如同血海般的暗红色液体和漂浮的腐烂组织中散发出来的!
精神念力艰难地向下探去,试图感知那暗红液体的深度。然而,念力刚刚触及那粘稠的、散发着不祥波动的液面,就如同石沉大海,被一股强大的、混乱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和腐蚀性的力量瞬间吞噬、湮灭!
一股冰冷、污秽、混杂着无数痛苦哀嚎的精神冲击,顺着念力的链接猛地反噬回来!
“呃!”
苏晚闷哼一声,识海壁垒剧烈震荡,本就布满裂痕的壁垒上瞬间又多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她猛地收回念力,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这哪里是出口?分明是一个巨大的、充满致命污染和未知恐怖的生化熔炉!那暗红色的液体,恐怕是混合了工业废料、强腐蚀性化学品、以及……大量生物组织腐败溶解物的剧毒溶液!
那些漂浮的“脏器”组织,散发着浓烈的尸变体气息,极有可能是“医生”实验失败的产物,或者……某种更可怕的东西的“培养皿”!
唯一的“生路”,就是眼前这道锈蚀的格栅,以及格栅外那狭窄的、同样被腐蚀性气体笼罩的金属栈道。栈道沿着处理池的边缘,弯弯曲曲地通向远处一个巨大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的管道入口,那里似乎连接着其他区域。
身后,是死寂而危险的锈蚀管道迷宫,前方,是更加致命、充满未知恐怖的剧毒熔炉!
苏晚背靠着冰冷的管道壁,冰冷的金属左臂无力地垂着,右拳紧握,指甲刺破了掌心,渗出暗红的血珠,混合着锈粉滴落在地。沉重的呼吸在狭窄的通道内回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灼烧的剧痛和那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
源核在怀中发出微弱的哀鸣,每一次搏动都提醒着它油尽灯枯的状态。冰冷的金属封印暂时稳住了污秽之痕,但左臂那沉重而陌生的力量感,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失控。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意志在绝望的边缘摇摇欲坠。
希望的光芒近在咫尺,却照亮的是一条通往更深地狱的锈蚀栈道。
她缓缓抬起头,沾满血污、汗水和锈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在阴影中的眸子,透过锈蚀格栅的缝隙,死死盯着外面那弥漫着淡黄毒气、漂浮着腐烂组织的巨大“血池”,以及那狭窄、锈蚀、通向未知的金属栈道。
冰冷的锚点稳住了她濒临破碎的核心,却也将她锚定在这片更加恐怖的绝地中央。
下一步,踏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