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阴冷如同跗骨之蛆,钻进林月的骨头缝里。身下的干草散发着霉味,粗糙地摩擦着她被冷汗浸透的皮肤。腹部的剧痛如同退潮的海浪,暂时平息了一些,留下一种空荡而疲惫的虚脱感,但那令人心悸的下坠感依然存在,提醒着她体内那个未知的存在。
“诅咒……孽种……”祭司恶毒的诅咒如同魔咒,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她是谁?植物学家林月。但现在,她是谁?一个被当作邪灵祭品、体内藏着恐怖怪物、还揣着一个不明“诅咒”的异界来客?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几乎将她压垮。
“冷静……林月,冷静……”她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用理性的思维分析现状。作为科研人员,观察和分析是本能。她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在冰冷潮湿的石壁上,开始打量这个囚笼。
石室很小,大约只有几平米。唯一的出口是那扇沉重的木门,此刻紧闭着,门外一片死寂。墙壁是巨大的、未经打磨的粗糙石块垒砌,缝隙里长着青苔。高处那个小小的透气孔透进一缕微弱的、带着灰尘的光线,勉强能视物。空气浑浊,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隆起的腹部。隔着薄薄的、肮脏的兽皮,她小心翼翼地用手触摸。触感……很奇怪。并非想象中圆润的胎儿轮廓,反而像……包裹着一团坚硬、不规则的东西?而且,那东西似乎……是冷的?没有胎动带来的生命律动感。祭司的话再次浮现心头,让她不寒而栗。这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锁链摩擦的哗啦声。
林月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瞬间绷紧。是那个断角的黑豹族长雷烬?还是其他人?她体内的那股冰冷意志似乎也感应到了威胁,在意识深处微微波动了一下,带着一种极度的警惕和……不耐烦?
木门被粗暴地推开,光线涌入,刺得林月眯起了眼睛。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正是雷烬。他换了一件相对完整的兽皮坎肩,露出肌肉虬结的手臂和胸膛,古铜色的皮肤在昏暗光线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断角在阴影中显得更加狰狞。他金色的瞳孔如同探照灯,精准地锁定了蜷缩在角落的林月。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高大强壮的兽人战士,手里拿着粗糙的石碗和一个兽皮水袋,神情敬畏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看着他。
“给她。”雷烬的声音低沉而简洁,没有任何情绪。
一个战士上前几步,将石碗和兽皮水袋放在林月面前的地上。石碗里是某种粘稠的、灰绿色的糊状物,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草腥和泥土的味道。水袋看起来鼓鼓囊囊。
林月警惕地看着,没有动。她不敢吃任何东西,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毒或者别的什么?她体内的“东西”似乎也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传递出一种强烈的抗拒和嫌弃。
雷烬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嘲弄。“不想饿死,就吃。”他迈步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影再次带来强烈的压迫感,狭小的地牢显得更加拥挤。他蹲下身,与林月平视,距离近得林月能看清他脸上细微的纹路和……他兽皮坎肩边缘沾染的暗红色污迹。
“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他伸出手,不是去碰食物,而是首接探向林月的脸颊,粗糙的手指带着试探和不容置疑的力道,想要触碰她的皮肤,仿佛在研究一件稀有的标本。
林月下意识地猛地偏头躲开,琥珀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抗拒和恐惧。“别碰我!”
雷烬的手停在半空,金色的瞳孔危险地眯了起来,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他身后的两个战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大气不敢出。
“很好。”雷烬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平静,却蕴含着风暴。“看来你需要一点时间认清现实。记住,你的命是我的。你的价值,取决于你的配合。”
他没有再逼迫,转身对门口的战士命令道:“看着她。不准任何人靠近。”说完,他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地牢,沉重的木门再次“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光线和希望。
林月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刚才雷烬靠近时,那股强烈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气息让她几乎窒息。这个男人的危险程度,远超她的想象。他留下她,绝非善意。她必须想办法……活下去!搞清楚状况!
她强忍着恶心,凑近那碗灰绿色的糊糊闻了闻。味道实在不敢恭维,但腹中强烈的饥饿感提醒她必须补充能量。她用手指蘸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土腥味瞬间充斥口腔,还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酸馊味。林月差点首接吐出来!这比最难吃的营养膏还要难吃一百倍!
“呕……”她干呕了几下,生理性的泪水涌了上来。体内的那个“刃”似乎也被这味道恶心到了,传递出强烈的暴躁和“老子宁愿饿死”的情绪。
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恶心。她闭着眼,捏着鼻子,强迫自己将那一小碗糊糊塞进嘴里,囫囵吞下,又猛灌了几口兽皮水袋里的水——那水倒是意外的清凉甘甜,似乎是从山泉首接取的。
粗糙的食物下肚,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和饱腹感。林月靠在墙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腹部的坠痛似乎因为进食而暂时平息了,但那种异物感依然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夹杂着兽人特有的呼喝和某种……金属与岩石摩擦的刺耳声响?紧接着,是重物倒塌的轰隆巨响!整个地牢似乎都随之震动了一下,簌簌落下不少灰尘。
“塌了!引水渠塌了!”
“快!快去报告族长!”
“有人被埋了!快救人!”
外面的混乱声浪瞬间拔高。林月精神一振!引水渠?塌方?机会!
她挣扎着爬起来,凑到门缝边,努力向外张望。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人影慌乱跑动。看守她的两个战士似乎也被外面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正在紧张地向外张望。
“喂!外面怎么了?”林月故意提高声音喊道,带着一丝惊慌,“是不是地震了?这里安全吗?”
其中一个战士不耐烦地回头吼了一句:“闭嘴!祭品!是引水渠塌了!跟你没关系!”
引水渠……引水……林月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植物学家的专业信息。在原始部落,引水渠是维系生存的重要设施,尤其是在这种看起来相对干旱的环境(空气中有硫磺味,可能靠近火山或温泉?)。塌方意味着水源断绝,对一个部落来说是巨大的危机!
混乱……危机……这是她唯一可能逃离的机会!她必须赌一把!
她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全身的力气,猛地用身体撞向那扇沉重的木门!
“砰!”木门发出一声闷响,纹丝不动。反而是她自己被反作用力震得肩膀生疼。
“找死吗!”门外的战士被激怒了,其中一个猛地拉开木门,怒视着林月。
就在门打开的瞬间,林月看准了外面混乱的场景——不远处似乎有一个堆着杂物的、相对黑暗的角落。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弯腰,如同离弦之箭般从那个战士的腋下冲了出去!
“抓住她!”战士怒吼。
林月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她根本不认识路,只能朝着人少、看起来像是部落边缘的方向狂奔。身后是战士愤怒的吼叫和追赶的脚步声。
部落比她想象的要大,石屋和兽皮帐篷杂乱地分布着。地面坑洼不平,她赤着脚,踩在尖锐的石子上钻心地疼。隆起的腹部更是极大地拖慢了速度,每一次奔跑都牵扯着内部那未知的“东西”,带来一阵阵钝痛。
“拦住那个祭品!”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多。
林月慌不择路,看到前方似乎有一条向下倾斜的、相对开阔的土路,路旁堆放着一些巨大的竹筒和原木。她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刚踏上那条土路,脚下猛地一滑!她这才看清,这根本不是什么路,而是一条刚刚开凿出来、用于铺设引水渠的陡峭沟壑!之前塌方的地方似乎就在前方不远,沟壑边缘的泥土和岩石极其松软!
“啊——!”林月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朝着深达数米的沟壑底部坠落下去!失重感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从侧上方猛地扑下!带着一股灼热的风和强大的冲击力!
林月只感觉腰间一紧,一条强健有力的手臂如同铁箍般死死揽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唔!”一声压抑的闷哼在她头顶响起。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燃烧着怒火的熔金兽瞳!是雷烬!他竟然在塌方现场,并且在她坠落的瞬间扑下来抓住了她!
两人以一种极其危险的姿势悬在沟壑边缘。雷烬一手死死抓着沟壑上方一块凸起的岩石,另一只手紧紧箍着她的腰,古铜色的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他脸上沾着泥土和汗水,断角上甚至挂着几根草屑,显然刚从塌方现场赶过来。
林月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惊魂未定地攀附着他强健的身体,感受着他胸膛剧烈起伏的震动和灼热的体温。这短暂的、依靠着这个危险男人的安全感,荒谬得让她想哭。
然而,这安全感只持续了一瞬。
雷烬低头看向她,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滔天的怒火,那怒火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他猛地低下头,凑近她的颈侧!
林月甚至能感觉到他灼热而急促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带来一阵战栗。下一秒,一个冰冷、坚硬、带着致命威胁感的尖锐物体,狠狠地抵在了她腰侧柔软的皮肤上!
是獠牙!
雷烬微微张开嘴,露出了他口中那对如同匕首般锋利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獠牙!其中一只獠牙的尖端,正死死地、带着惩罚性的力道,抵在林月腰窝最敏感脆弱的部位!冰冷的触感和尖锐的刺痛感瞬间传遍全身!
“祭品……”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到了极点,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警告,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你想死?还是……想挑战我的耐心?”
冰冷的獠牙尖端微微用力,刺破了皮肤表层,一丝温热的液体顺着腰侧滑落。那刺痛感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羞辱和恐惧。林月僵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琥珀色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男人此刻的暴怒,他揽在她腰上的手臂肌肉紧绷得如同钢铁,箍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他救了她,但下一秒就用最原始、最的方式宣示了所有权和惩罚权。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随时可能将猎物撕碎的猛兽。
沟壑上方,追来的战士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无人敢上前。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