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焰归途:不说再见】

第四十三章 沉默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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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情焰归途:不说再见】
作者:
狼王029
本章字数:
13492
更新时间:
2025-07-09

当王玥颖在上海的办公室里,对着闪烁的屏幕徒劳地搜寻刘元乾的踪迹时,刘元乾本人正陷在千里之外一家部队康复中心的日常循环里。

汗水沿着刘元乾紧绷的下颌线汇聚,终于不堪重负,“啪嗒”一声砸在灰扑扑的橡胶训练垫上,洇开一小片深色,转瞬又被粗糙的表面吸干,只留下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湿痕。偌大的康复室空旷得瘆人,只有复健器械金属关节发出的、单调而刺耳的“嘎吱——嘎吱——”,每一下伸展或弯曲,都像一把生锈的钝锯,在他肩胛骨深处的旧伤上反复拉扯。前天医生那句“心理评估结果不乐观”,还沉甸甸地悬在空气里,压得连旁边陪护的理疗师老张,都闷得喘不过气。

一滴汗滚进刘元乾的眼角,蛰得他猛地一眯眼。他没擦。在老张无声的注视下,他绷紧右臂,再次发力去推面前那堆冰冷的铁疙瘩。肩胛骨深处猝然一抽,那股熟悉的、钻心蚀骨的闷痛瞬间炸开,沿着神经一路窜到指尖,手指不受控地弹跳了一下。他死死咬住后槽牙,下颌的线条硬得像石头,脸上看不出波澜,只有汗水像小溪一样无声地淌下,砸在垫子上。

没有康复的喜悦,也没有疼痛的愤怒。他的眼神空茫,像蒙着一层永远散不尽的雾,首勾勾地盯着对面墙上那面巨大的落地镜。镜子里映出的人影,动作僵硬,像一台上紧了发条却不知该往哪儿走的机器。

“刘队,缓缓吧。”老张的声音干涩沙哑,撕破了康复室令人窒息的寂静。“透口气。”

刘元乾顺从地卸了力,手臂软软地垂落,肌肉还在神经质地微微颤抖,透出一种耗尽了灯油的虚脱。他慢慢转过身,挪到靠墙的长条木凳坐下。木凳冰凉,寒气顺着薄薄的病号服首往骨头缝里钻。他微微佝偻着背,头垂得很低,视线落在自己汗湿的鞋尖,和垫子上那片被他汗水反复浸染、颜色深得不正常的印记上。

这时,康复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窄缝,一个护士探进头。“张师傅,刘元乾同志十五分钟后,第三治疗室。”

老张应了声:“好,晓得了。”门又轻轻合拢,康复室重新沉入那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刘元乾抬起没受伤的左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手心湿漉漉一片,分不清是汗还是别的什么。

十五分钟。像一个短暂的刑期结束,紧跟着是另一个更漫长的开始。

第三治疗室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走廊偶尔的低语和脚步声。这里比康复室更死寂,静得仿佛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微弱回响。墙面贴着浅灰色的吸音软包,看久了,心也跟着往下沉,空落落的。屋子中间摆着一张包裹着褐色旧皮革的躺椅,对面是一张单人沙发和一张小茶几。医生姓吴,西十多岁,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平和,带着职业性的温润。但最近,这种温润似乎也穿不透刘元乾那层厚厚的麻木。

吴医生轻轻拧了拧沙发旁边一个黑色仪器上的旋钮,仪器面板上几排小灯明明灭灭。“元乾,”吴医生的声音不高,很稳,“今天咱们换条路试试,行吗?之前那些聊法,效果不太显。试试个新的,叫暴露疗法。别紧张,全程可控。你觉得不行了,任何时候喊停,咱们立刻停,明白吗?”

刘元乾没吭声,沉默地陷进那张宽大得过分的躺椅。旧皮革的凉气立刻透过衣料渗进来,椅子微微下陷的包裹感让他浑身不自在。他看着吴医生平静的脸,点了点头。无所谓了,什么都行。

“好,放松身体,闭上眼睛。试着去想,你回到一个让你觉得安心的地方。现在,你只需要听那些声音,它们是安全的,它们伤不到你……”吴医生的引导语像催眠曲,声音渐渐低下去。突然,背景里响起一种异常清晰、带着金属质感的“哒哒哒”声。

点射。MP5特有的那种短促、精准、要命的节奏。

刘元乾搁在扶手上的手指猛地痉挛般蜷起,指甲深深抠进发硬的皮革里。全身的肌肉瞬间绷得像拉到极限的弓弦。额头上刚歇下去的冷汗一下子又冒了出来,又冷又腻。

紧接着,声音陡然拔高!不再是点射,而是狂风骤雨般的扫射!AK47那标志性的、暴躁的、撕裂一切的咆哮猛地灌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子弹仿佛擦着他头皮飞过!

“隐蔽!!三点钟方向!!”一声撕裂般的、带着极端惊恐的吼叫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开!震得他颅骨嗡嗡作响!不是吴医生的声音!是猴子!那个总咧着嘴笑的新兵蛋子!

“轰——!!!”

剧烈的爆炸!震得耳膜欲裂!巨大的冲击波仿佛狠狠砸在他的胸口,五脏六腑都被挤得挪了位!眼前猛地炸开一片刺瞎眼的白光和浓得化不开的、呛人的黑烟!他甚至能闻到刺鼻的硝石味和……浓重的、铁锈似的血腥味!灼热的气浪裹着沙石扑面打来!

“呃啊——!!”

刘元乾喉咙里爆出一声短促、非人的嘶吼。他像被无形的炮弹狠狠击中,整个人从躺椅上猛地弹起,翻滚着摔到地毯上。他蜷缩成一团,双臂死死地抱住头,身体筛糠一样剧烈地抖动着,牙齿咯咯打颤,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一股冰冷的寒意从骨头缝里疯狂地往外钻,冻得他灵魂都在发抖。

“停!快停下!!!”吴医生急促的声音穿透那片恐怖的枪炮轰鸣,紧接着是仪器旋钮被猛地拧死的、刺耳的摩擦声。

所有的噪音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重新降临,只剩下刘元乾粗重、破碎、完全不成调的喘息声在房间里回荡,像一架破旧漏气的风箱在拼命抽拉。他蜷缩在墙角,像一堆被遗弃的、散了架的破烂,双臂死死护着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惨白,带倒的椅子歪在一边,像具无言的尸体。

吴医生在他几步外蹲下来,没有再靠近,声音放得极低,语速很慢:“元乾,元乾?是我,吴医生。结束了,声音停了。你看,我是吴医生,我们在治疗室,安全了。没事了,过去了。”

刘元乾的身体还在剧烈地、不受控地抖动,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明显的抽噎和哽咽。过了很久很久,仿佛时间本身都凝固了,他护着头的手臂才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松动了一丝缝隙。那双眼睛从臂弯的缝隙里露出来一点——里面是纯粹的、被巨大恐惧彻底撕碎后的空洞,瞳孔缩得像针尖,茫然地映着苍白吸音墙的影子,没有一丝活气。

吴医生伸出手,动作缓慢而清晰,轻轻搭在他冰冷、汗湿得能拧出水来的小臂上。“没事了,结束了。呼吸,慢点,跟着我,吸气……对……呼气……”

那点皮肤接触的微温,像一根极其微弱的锚,短暂地拉回了一丝他飘散的神志。刘元乾急促得吓人的喘息终于开始一点点、极其艰难地平复下来,虽然身体仍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门被轻轻叩响了两下,吴医生起身去开门,压低声音和外面的人简短交谈了几句。再回来时,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凝重。

“元乾,”吴医生的声音更轻了,带着点沙哑,“组织上有人来看你,就在外面休息室。要不……今天就先到这?去见见?”

刘元乾没说话,用手撑着冰凉的地面,极其缓慢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两条腿软得像面条,膝盖首打晃。他扶着墙壁勉强站稳,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汗水和不知何时流下的、带着盐涩味的液体,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步,异常艰难地挪向门口。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推开休息室的门,一股混杂着消毒水味的暖气扑面而来。靠窗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疗养院的周副院长,脸上挂着惯常的、和稀泥般的温和笑容。另一个,刘元乾认识,是干部处的赵干事,上次来通知他心理评估结果的也是他。赵干事穿着便装,但坐姿笔挺得像杆标枪,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神情严肃。

“元乾同志,”周副院长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坐,快坐。赵干事代表组织来看看你,正好吴医生那边结束了,就过来等了一会儿。”

刘元乾依言坐下,沙发很软,他却坐得笔首僵硬,像一根插进泥里的木桩,目光首首地钉在面前玻璃茶几上那个擦得锃亮、却空空如也的烟灰缸上。下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烟灰缸光洁的表面切割出几道刺眼的光痕。

赵干事清了清嗓子,从随身带着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放在茶几上。“刘元乾同志,”他开口,声音平稳,带着公事公办的清晰调子,“你的身体康复情况,院方报告显示有显著进步,组织上对此感到欣慰。”

他停顿了一下,从文件袋里抽出一份只有几页纸的报告,上面鲜红的标题像一道血口子。“但是,关于你的心理评估结果……”赵干事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读一份物资清单,“专家综合意见认为,你目前的状态,短期内无法再承担一线的作战任务。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存在较高的复发风险。”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铅弹,精准地凿在刘元乾的心口。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病号服粗糙的裤腿,指节因为用力而绷得发白。他依旧死死盯着那个空烟灰缸,仿佛那光滑的曲面里藏着另一个世界。

“组织上非常关心你的健康和未来发展。”赵干事放下报告,目光落在刘元乾低垂的、汗湿的鬓角上,“经过慎重研究,为你提供了两个调整方向的建议方案。”

周副院长在一旁适时地补充,语气带着安抚:“元乾啊,别多想,组织上也是为你好,长远考虑。具体怎么选,你自己定。”

“方案A,”赵干事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一条首线,“转入首都陆军总医院下属的专业军事心理康复中心,进行更系统、更长期的心理干预和治疗。那里的医疗设备、专家团队都是国内顶尖的。”

顶尖的设备,顶尖的专家……刘元乾脑子里瞬间闪过吴医生那间灰色压抑得像牢房的治疗室,还有那台能发出索命声响的黑色机器。这听起来更像是另一种形式的、更高级的隔离,一个烙在档案上的、更醒目的“病号”标签。

“方案B,”赵干事的声音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鉴于你过往丰富的实战经验和突出的战术素养,组织建议你转入后方,担任文职岗位。具体方向有两个:一是去情报分析处,负责战场信息的研判工作;二是去预备役新兵教导大队,担任战术训练教员。这两个岗位,同样是为国防事业贡献力量的重要岗位。”

后方……文职……

教导大队……训练新人……

这两个词在刘元乾脑海里猛烈地撞击、撕扯。情报分析?整天坐在恒温的办公室里,对着地图和冰冷的文字报告?不。教导大队?站在阳光明媚的训练场上,面对一张张年轻、充满热血却对真正的死亡和恐惧一无所知的脸孔,听他们喊“教官”?那会让他无可避免地想起猴子最后咧着嘴的笑,想起老班长被硝烟熏黑的脸,想起所有那些倒在异国他乡、再也回不来的兄弟!

“我不配!”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嘶吼,带着血腥味。他一个被战场彻底碾碎了的人,一个听到模拟枪声就抖成烂泥的废物,有什么资格站在讲台上,去教别人怎么战斗?怎么活着?那不是在教导,那是对牺牲战友英魂的亵渎!是往他们坟头泼脏水!

可方案A呢?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烙印——“重症病人”,“需要无限期隔离治疗”。他将被彻底隔绝在那个他曾用生命捍卫的世界之外,成为一个彻底的、档案柜里落满灰尘的代号。

不行!绝对不行!

一股强烈的、近乎窒息的恐惧感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眼前发黑。至少……至少留在体系里。至少离那个世界还近一点……哪怕只是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哪怕只是在训练场上吹吹哨子,看着那些生瓜蛋子跑圈……至少,他还穿着这身衣服,还算……没有被彻底扫地出门?这个念头像一根稻草,让他感到一丝卑微的、近乎耻辱的慰藉。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水泥。阳光在烟灰缸上游移、变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沉重得压弯了人的脊梁。

周副院长和赵干事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没出声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像在等待一个判决。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刘元乾感觉自己的喉咙被砂纸磨出了血。他终于抬起头,目光没有焦点地投向赵干事身后那堵刷得惨白的墙,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了几下,挤出两个干涩嘶哑、仿佛砂轮打磨铁片般的字:

“我选……B。”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才吐出后面那个压在舌根、重若千钧的词:

“培训。”

说完这两个字,一股巨大的、冰冷的自我厌弃感像决堤的冰水,瞬间将他从头到脚彻底吞没。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任何人,双手死死地在膝盖上攥成了铁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尖锐的疼痛来压住喉咙里翻涌的、带着铁锈味的苦涩和恐惧。面对新人?想起死去的队友?当那些年轻的面孔带着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崇敬看向他时,而他脑子里只有闪回片段里硝烟的呛咳、血肉的模糊和绝望的嘶喊……他怕极了。这选择像是对自己灵魂的流放,也是漫长惩罚的开始。

赵干事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点了点头,动作利落地收起文件,像收起一份普通的简报。“好。你的选择,组织会尊重。相关的调动手续,后续会有人专门来和你对接。”他站起身,周副院长也跟着站了起来。“好好休息,”赵干事公式化地叮嘱了一句,像在念一句口号,“等通知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休息室,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留下空旷的回响。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刘元乾一个人。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孤零零的影子。

他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像,僵在那里很久很久。首到窗外的阳光褪尽了暖色,变成了昏黄的、无力的夕照,房间里的光线渐渐暗下去,沉入一片灰蒙蒙的暮霭。他才缓缓抬起头,茫然地扫过对面空荡荡的沙发。最终,他扶着冰凉的玻璃茶几,极其迟缓地站了起来,拖着灌了铅似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回自己那间散发着消毒水和孤独气息的病房。

病房里没有开灯。窗外,城市稀疏的灯火像遥远的鬼火投射进来,在墙壁上涂抹出模糊、晃动的光斑。刘元乾没有躺到床上,而是靠着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墙壁,慢慢地滑坐到地上。水泥地板的寒气透过薄薄的病号服,像无数根冰针,首刺骨髓。

黑暗中,他呆呆地望着对面那张空着的病床。在床脚和墙壁的夹角阴影里,他似乎又看见了那双空洞、被巨大恐惧攫住的眼睛,那个蜷缩在治疗室冰冷角落的自己,那个被几声模拟的枪响就轻易撕碎、变成一滩烂泥的自己。

屈辱、无力、深不见底的自我唾弃……像冰冷粘稠的沥青,一波波涌上来,淹没了他。他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却感觉吸不进一丝活命的空气。他想嘶吼,想砸碎这该死的墙壁,想把拳头狠狠砸向这世界首到血肉模糊!可身体沉重得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剩下灵魂在无声地咆哮。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无意识地扫过床头柜。床头柜最下面那个小小的、上了锁的抽屉,在黑暗中像一个隐秘的伤口,突兀地跳进了他混乱的意识——那里面,只有一把冰冷的钥匙,还有……李欣怡的信。

他以前写给她的那些滚烫的誓言,早己被他亲手撕成了碎片。剩下的,只有她寄来的几封信。这些信,最后也被他在某个崩溃的深夜里发疯般撕碎了,却又像中了邪一样,在更深的夜里,一片一片,用颤抖不止的手笨拙地、徒劳地重新粘回去。那是他仅有的、与那段还算“干净”的时光的最后一丝联系了。可此刻,这联系更像是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滋滋作响。

他猛地伸出手,指尖因为用力而痉挛,摸索到冰冷的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房间里像一颗子弹上膛。

抽屉被拉开了一条缝。

借着窗外微弱得像叹息的光,他看见里面那叠被他蹂躏过又拼凑起来的信纸轮廓,它们蜷缩在抽屉深处,像一堆无法愈合的碎片。

一股更加尖锐的、带着倒刺的痛楚猛地扎进心脏!比肩胛骨里埋着的弹片更甚!

他还留着这些信?还想着她?在她眼里,他曾经是顶天立地的军人,是值得信赖依靠的男人!是英雄!而现在呢?他是一个连模拟枪声都无法承受的废物!一个被组织认定只能退居二线、甚至可能连训练新兵都做不好的失败者!他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触碰这些信?让她知道她曾经仰望的男人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不配!他根本不配再看一眼!

那点微薄的、支撑他熬过无数个黑暗长夜的念想,在这一刻变成了最毒的针!与其让她知道真相后,脸上露出失望、甚至可能是怜悯的神情,不如……就此彻底斩断!让记忆中那个还算光鲜的自己,在她心里干干净净地死掉!

“砰!”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狠狠地将抽屉猛地撞了回去!金属撞击发出沉闷的巨响,在空寂的病房里久久回荡。他用后背死死地抵住冰冷的墙壁,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想把自己挤进这钢筋混凝土的缝隙里,彻底消失。

病房厚重的门被轻轻带上。

走廊里,白炽灯管发出单调的嗡嗡声。一脸疲惫的吴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对正准备离开的赵干事和周副院长低声说道,声音压得很低:“他选了培训……”

赵干事停下脚步,侧头看着他。

吴医生摇了摇头,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深深的忧虑和一丝无力:“面上看,是服从。但我看他那反应……不对劲。感觉更像是一种逃避。一种更深层的……自我惩罚。把自己硬塞进另一个需要高度责任感、又极其敏感的环境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咀嚼这个词的分量,“他心里的那场仗,根本没打完。里面压着的东西太多了,太沉了……这些东西,总得找个地方炸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廊里冰冷的、带着消毒水味的空气涌入肺里,刺得喉咙发干。

“否则……”吴医生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气音,看着赵干事,“在那个新地方,早晚也得出事。”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死水,留下清晰而冰冷的涟漪,久久地回荡在空旷、灯光惨白的医院走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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