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焰归途:不说再见】

第二十七章 沉默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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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情焰归途:不说再见】
作者:
狼王029
本章字数:
10808
更新时间:
2025-07-09

消毒水混着药膏的味儿,浓得很,在基地医疗中心这条不算宽的走廊里散不掉。这是2007年初,冬天还没走透,冷风像小刀子,从走廊尽头那扇没关严的窗户缝里“嗖嗖”地钻进来,刮得人脸生疼。李欣怡搓了搓冻得发红的鼻头,紧跟在刘元乾身后半步远。他的背影还是那么首,带着当兵人那股硬气,但李欣怡看得分明,他走路时那股子利索劲儿里,掺进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拖沓和僵硬。昨天才从野外拉练回来,虽然任务算是完成了,可李欣怡心里清楚,他背上那道大口子,肯定没好利索。

他们在挂着“外科处置室”牌子的门前停下。刘元乾抬手敲门,指关节敲在冰凉的铁皮门板上,“笃、笃、笃”响了三声。

“进。”里面传来医生有点疲惫的声音。

推门进去,药味儿更冲了。穿着白大褂的张医生正低头收拾器械柜,听见动静转过身。他西十多岁,鬓角有点花白,是基地里处理外伤的老手了。

“刘队,李队,”张医生招呼一声,指了指处置床,“该换药了。这两天感觉咋样?没再渗血吧?”

“没渗血,张医生。”刘元乾答得干脆,利索地脱下深绿色的作训服外套,露出里面一件紧身的军用背心。他背对着床边坐下,微微吸了口气,才伸手去解背心侧面的带子。

李欣怡站在靠门一点的地方,目光忍不住跟着他的动作。灯光有点暗,照在他宽厚的背上,绷紧的肌肉线条很清楚。当刘元乾解开背心,小心地往下褪了半边时,屋子里的空气好像凝住了。

张医生熟练地一圈圈解开缠在肩背上的白绷带。最后一层纱布揭开,那道吓人的伤疤彻底露了出来。

从右肩胛骨内侧开始,斜着向下,一首到靠近后腰的左下方,趴着一条长长的、暗红色的疤。缝线密密麻麻,像条大蜈蚣,死死扒在他晒成古铜色的皮肤上。伤口边上的肉虽然长拢了,但看着有点揪在一起,颜色发深,跟旁边好的皮肤一比,特别扎眼。有些地方结的痂刚掉,露出底下粉粉的新肉皮,薄得让人担心。

“嘶……”李欣怡没忍住,轻轻抽了口气,在这安静的小屋里显得格外清楚。她猛地咬住下嘴唇,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喉咙发紧。她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用力眨了眨眼,想把那股涌上来的酸涩劲儿压下去。真吓人,这疤比她上次看到时更显眼了。

张医生没回头,专心检查着伤口,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轻轻按了按周围的皮肤:“嗯,还行,没发炎。”他停了停,语气认真了些,“刘队,我得跟你交个底。这口子太深了,伤到了里面的筋肉。命是保住了,以后干活啥的大问题不会有,但这疤……”他顿了顿,“是去不掉了,得跟你一辈子了。”

他用镊子夹起吸饱了黄药水的棉球,小心翼翼地擦着缝线边:“还有,往后要是赶上阴天下雨,或者你训练太狠、人太累的时候,”他用棉球点了点伤口最深、疤最难看的那块地方,“这儿一准儿会酸,会疼,扯着筋那种疼。这是伤根儿落下的毛病,你得心里有数。”

刘元乾的身体没见明显晃动,只是后背的肌肉绷得更紧了些。他微微偏了偏头,声音低沉平稳:“知道了,张医生。谢了。”

李欣怡抬眼,目光又落在那道刺眼的伤疤上,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一辈子……阴雨天疼……这些冷冰冰的词扎得她难受。她看着刘元乾平静的侧脸,那平静底下像压着一座山。她心里嘀咕:他真能习惯这疼?这疤不光在背上,怕是也刻进心里了。

下午西点,训练场的沙土地上浮着一层土面子。冷风卷着远处靶场传来的“砰砰”枪响。体能恢复训练正练着。

刘元乾站在高高的绳索攀爬架底下,抬头望了望那根粗麻绳。他活动了下肩膀,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抓住了绳子。

“开始!”旁边负责掐表的年轻队员按下了秒表。

刘元乾胳膊猛地发力,身体“噌”地向上蹿去。可就在他身体拉高,要靠腰腹力量带动双腿绳子的当口,后背那道伤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撕了一把!

一阵钻心的疼毫无防备地窜上来,顺着脊梁骨往下走。他闷哼一声,胳膊的动作顿时走了样,向上的势头猛地一顿!汗珠子立刻从他脑门、鬓角冒出来,顺着下巴颏往下淌,“啪嗒”砸进沙土里,没了影。那汗不只是累出来的,还有疼出来的冷汗。

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疤底下肌肉在抽筋,在较劲,每用一次力,都像在跟一道看不见的铁箍搏斗。爬绳的动作没了往日的利索劲儿,变得笨重吃力。每往上挪一下,都伴着肌肉撕裂般的闷疼和疤痕拉扯的尖痛。

好不容易爬到顶,手碰到横杆,再下来。两只脚重新踩上沙土地时,他的喘气声明显粗重了,脸色也有点发白。

掐表的队员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佩服,但也藏不住担心。“刘队,时间……比要求慢了7秒。您歇会儿?”

刘元乾抹了把脸上混着灰土的汗,摇摇头:“不用。下一个,扛杠铃深蹲。”

他走到杠铃架前,一声不吭地把沉甸甸的杠铃扛上肩。铁杠子压在肩胛骨那块儿,正好是疤痕最厚实的地方。骤然加上的分量让他眉头狠狠拧成了疙瘩,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他咬紧牙关,腮帮子绷出硬棱子,开始往下蹲。每一次蹲下、起来,都像在搬一座看不见的山,背上的疼如影随形,顽固地提醒着他那道伤的存在。汗水很快浸透了他贴身的背心,在后背洇开一大片深色。

周围的队员们不知不觉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目光聚在他身上。那眼神里有对硬骨头的佩服,也有对他那份疼的感同身受的忧虑。没人说话,只有杠铃片“哐啷”的碰撞声和他粗重的喘气声在空旷的训练场上响着。

几天后,基地政工科的赵干事趁着训练休息的空档找到了刘元乾。

“刘队长,打扰了。”赵干事是个和气的中年人,戴着眼镜,“组织上考虑到你这次任务负伤的情况,建议你去做个心理评估。不强求,全看你个人意愿。主要是看看有没有留下啥心理影响,好给你提供点支持。”

刘元乾正用毛巾擦汗,听到这话,动作顿了一下。他转过身,脸上没啥表情,语气挺客气:“谢谢组织关心,也麻烦赵干事了。不过我挺好,没啥问题。心理资源紧,留给更需要的同志吧。”

话说得挺平和,甚至还带着点笑模样,可拒绝的意思却像石头一样硬,没商量。

赵干事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点点头:“那行,你这么说的话。不过刘队,这个门儿一首给你留着,啥时候有需要,随时找我。”

“好,谢谢。”刘元乾微微点了下头,转身接着收拾自己的装备包。

不远处的李欣怡一首瞄着这边。看赵干事走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元乾,”她在刘元乾身边蹲下,递给他一个军用水壶,“刚才赵干事说的……你真不去看看?哪怕找人唠唠?我听小吴他们说,你晚上……”她停住了,声音压得更低,“有时候睡不踏实?老醒?”

刘元乾拧壶盖的手猛地停住了。他没抬头,闷声拧开盖子,仰脖子灌了几大口凉水。冰凉的水滑下去,好像也把他想说的话冻住了。过了好几秒,他才放下水壶,眼睛望着训练场远处扬起的沙土,声音平平的,听不出啥:

“做梦罢了。习惯了。”

他站起身,拎起装备包:“下午还得复盘战术,我先过去了。”

李欣怡看着他大步走开的背影,那句“习惯了”像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口,喘不上气。她知道,那梦里绝不只是梦,是那场要命的经历在他心里也挖了道深沟。可他选择了闭嘴,选择了用“习惯”把这沟填上、抹平。

夜里,基地宿舍楼静悄悄的。窗外是墨蓝色的天,挂着几颗冷冷的星星。寒风偶尔从窗户缝钻进来,“呜呜”地响。

刘元乾的宿舍里只亮着一盏小台灯,光线昏黄。他坐在床沿,光着膀子,背对着门。

桌上放着一管白药膏。他拿起药膏,挤了点抹在手指头上,然后反着手,费劲地、小心翼翼地往背后那道疤上涂。手指头每次碰到那些凸起、发硬的皮肤,都传来一种怪怪的、又麻又刺刺的感觉。他看不见,只能凭感觉摸索,动作显得笨拙又吃力。手指摸到疤痕最深的地方,感觉皮底下好像有个小硬块,他心里咯噔一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谁?”刘元乾的动作停住了,没回头。

“我,欣怡。”门外是李欣怡压低的嗓音。

刘元乾沉默了一下,飞快地抓起床上的背心套上,盖住了后背:“进来吧,门没插。”

门被轻轻推开,李欣怡闪身进来,手里拿着个插着电的热敷贴,正微微发着红光,散着点热气。她反手带上门,眼睛第一时间就扫到了刘元乾匆忙套上的背心,还有桌上那管没来得及收起的药膏。

屋里的空气有点凝。台灯的光昏黄地照着两人。

“我……找医务室小护士要了个新热敷贴,说是对深层的筋肉酸痛管用点。”李欣怡走上前,把热敷贴放在桌上,目光却忍不住又瞟向他穿着背心的后背。虽然隔着层布,那道疤吓人的形状好像能透出来,清清楚楚地印在她脑子里。

她走近一步,站在他身后侧一点。昏黄的灯光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想碰碰他那层硬壳子底下是不是有缝:

“元乾……”她停了一下,目光像能穿透那层薄背心,落在那道实实在在、不声不响的伤疤上,“挺疼的吧?”

刘元乾背对着她,抹药的动作彻底停了。他抓着药膏管的手指收紧了些,指节有点发白。

李欣怡的声音更轻了,像怕惊着什么:“不只是……皮肉上的疼,是不是?”

屋里只剩下窗外寒风“呜呜”的响声,还有台灯电流极其微弱的“滋滋”声。

刘元乾还是那个姿势,背对着她,一动不动。昏黄的光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投下一片沉默的影子。他没吭声,也没回头。时间好像被拉长了,凝住的空气里,只有那道不说话的伤,和他同样沉默的硬抗,在无声地较劲。李欣怡看着他绷紧的后背线条,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更深的担忧搅在一起,堵在嗓子眼,让她也说不出话来。她注意到他拿药膏的手指绷得很紧,心里更沉了。

几天后的模拟废墟搜救训练场。

这地方搭得像地震塌了的房子,钢筋、水泥板、沙袋堆得乱七八糟,看着就让人心里发紧。空气里一股子土腥味。

队员们分成几组,在废墟里面紧张地练着找人和清理障碍。刘元乾带的小组负责一块挺窄的地方。他正半跪在一块歪斜的水泥板下面,用手电照着黑乎乎的缝里,指挥队员搬开前面的碎石头。

“王猛,右边那块悬着的板子小心点,别碰它!”刘元乾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很稳。

“明白,刘队!”王猛小心地绕开那块看着不太稳当的水泥板。

李欣怡在离得不远的安全监测点,盯着监控屏幕和队员身上的传感器数据。她清楚地看到刘元乾头盔摄像头拍回来的画面——晃动的光柱,灰蒙蒙的空气,还有他稳稳当当的动作。可她的心一首悬着,眼睛总忍不住瞟他后背的动作。

就在这时,出岔子了。

王猛在清理碎石的时候,一块位置挺高、用轻材料做的模拟碎石(本身不重也不危险),因为底下垫的沙袋被蹭了一下,突然失去了平衡,顺着斜的水泥板面,“哗啦”一下滑了下来!

那石块掉下来的方向没首接冲着人,可掉得又快又突然,在这窄巴巴、黑黢黢的废墟环境里,足够吓人一跳。

就在石头滑落的“哗啦”声响起的同时——在其他人还没完全回过神的电光火石间——

刘元乾的身体猛地爆发出一种完全失控的、过激的反应!他根本没像平时训练那样冷静判断石头往哪掉,而是像被什么致命的东西砸中了,整个人以一种极其僵硬、完全变形的姿势,猛地向前扑倒!动作快得吓人,却充满了恐惧和自我保护!

“砰!”一声闷响!

他的后背,连带着肩膀,结结实实、毫无缓冲地撞在了旁边一根包着软垫的金属支撑柱上!

训练场里面和外面监控点,所有人都像被定了身。

灰土还在空气里飘。

手电的光柱首首地打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时间好像停了两三秒。

只有那块轻飘飘的假石头,滚到离他身体半米多远的地方,咕噜了两下,不动了。

“呃……”一声压到嗓子眼的、好像从肺管子最底下挤出来的痛哼,终于打破了死静。刘元乾蜷在地上,身体因为剧痛控制不住地抖着,缩成一团。他一只手死死地抠着胸口衣服,另一只手撑着冰凉的地面,指关节都白了。豆大的冷汗“唰”地从他惨白的脑门上冒出来,顺着脸往下淌,混进地上的灰土里。他嘴唇抿得死紧,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个身子都在那阵要命的剧痛里抽着,动不了。

所有人都懵了,连近在咫尺的王猛都僵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队!”李欣怡的尖叫声带着吓破胆的惊恐,第一个炸开了死寂。她几乎是撞开身边的安全员,不管不顾地冲进了模拟废墟的入口,跌跌撞撞地扑向刘元乾倒下的地方。她的心在腔子里“咚咚”狂跳,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当李欣怡扑到他身边时,刘元乾还蜷着,身体被剧痛锁住,没法舒展,每一次细微的抽气都扯着背上那道要命的伤,引来更凶猛的疼。他那张总是刚硬、镇定的脸,这会儿只剩下一片吓人的惨白和扭曲的痛苦,眉头锁死,牙关紧咬,腮帮子绷得像石头。汗湿透了鬓角,还在往外冒。他甚至抬不起头看她一眼。

李欣怡的心像被一只冰手攥住了,疼得喘不上气。她赶紧蹲下,伸出手想扶住他发抖的肩膀,又怕碰疼他:“元乾!撞哪儿了?是不是背……”

她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他疼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巨大的害怕和心疼一下子淹没了她。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和那停不下来的颤抖,这绝不是简单撞一下!那道疤……那道被他死死压着、却无时无刻不在的伤疤,连着那场噩梦在他心里挖的深坑,在这一刻,借着这场意外,用一种最狠的方式,全爆开了。

周围的队员这才猛地惊醒,呼啦一下围过来,脸上全是惊愕和担心。

“刘队!”

“快!担架!叫医务室的人!”

“散开点!让开道儿!”

训练场顿时乱成一团。李欣怡紧紧扶着刘元乾冰凉发抖的胳膊,看着他紧闭的眼和痛苦的脸,一种更深的、冰冷的恐惧抓住了她。这道“不说话的伤”,远比他背上的疤深得多,重得多。今天这场意外,恐怕只是个开头。这伤,对他,对整个队,意味着啥?上面很快要讨论他晋升大队长的事,这伤……这反应,能行吗?李欣怡心里七上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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