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郃的铁蹄如同撞上礁石的怒潮,在赵云、魏延拼死构筑的血肉防线前轰然炸开!
虽然虎豹骑的锋锐瞬间撕裂了数层步卒阵列,凿开了一个深陷的血口,但赵云的白马义从与魏延亲率的刀盾死士,以近乎自杀式的拦截,硬生生迟滞了这雷霆万钧的冲锋!战马悲鸣,骑士坠亡,钢铁的洪流被黏稠的血肉所阻,速度骤降。
这宝贵的迟滞,为刘备军赢得了致命的喘息之机!
刘备那抬起的手,终于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重重落下!
“令!马超、张飞部,全力绞杀残敌!务必斩首颜良、文丑!”
“令!中军预备队,左转!迎击张郃!”
“令!刘封、关平!分兵阻截曹纯重步!不惜代价,将他们堵在城门口!”
命令如同冰雹砸落传令兵耳中,瞬间化作响彻战场的号角与旗语!
马超、张飞如同被注入狂暴的猛兽,攻势陡然提升到极致!颜良文丑本就力竭带伤,在刘胤如附骨之疽的缠斗和马超、张飞这生力军的狂暴打击下,瞬间险象环生!
文丑一个踉跄,被刘胤抓住破绽,天星破虏枪如毒龙出洞,精准地贯穿其咽喉!颜良目眦欲裂,狂吼着劈向刘胤,却被马超的银枪后发先至,洞穿心窝!河北双雄,威震天下的猛将,轰然陨落于新野城下!
刘封、关平率领着还能战斗的骑兵,如同钉子般楔向涌出城门的曹纯重步兵。重步兵虽然冲击力强,但速度缓慢,在骑兵的反复冲击切割下,阵型被冲散,推进受阻。
曹纯怒吼连连,挥舞巨刃砍杀数名荆州骑兵,却无法突破这层薄而坚韧的屏障。
张郃的援军被刘备中军预备队死死缠住,眼睁睁看着颜良文丑授首,夏侯渊最后的亲卫被淹没,曹纯部被钉在城门口,心如刀绞。
张郃知道,大势己去!再恋战,连自己这支生力军也要被刘备包了饺子!
“撤!掩护夏侯将军残部!向宛城方向突围!”
张郃当机立断,发出凄厉的号令。虎豹骑爆发出最后的凶悍,以巨大的伤亡为代价,掩护着徐晃步卒接应到的、昏迷不醒的夏侯渊和少量残兵败将,如同受伤的狼群,拼死撕开一条血路,向宛城方向狼狈退去。
战场上,只剩下断后的曹纯重步兵和零星顽抗的曹军,在绝望中被迅速歼灭。曹纯力战被俘,重伤昏迷。
新野之战,以刘备军惨胜告终。
曹军先锋主力尽墨,颜良文丑授首,曹纯被俘,夏侯渊重伤被救走但生死难料,数万精锐葬身城下。刘备军也付出了巨大代价,诱饵部队几乎打光,各部皆有损伤,尤其是迟滞张郃的赵云、魏延部,伤亡惨重。
残阳如血,映照着这片修罗战场。刘胤拄着长枪,站在堆积如山的尸骸旁,银甲彻底染成暗红,大口喘息着,望着宛城方向退却的烟尘,眼神复杂。
襄阳州牧府,灯火通明。庆功宴的气氛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刻意营造的喧嚣。
刘备高居主位,接受着文武的祝贺,眉宇间虽难掩对伤亡的痛惜,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尤其在鲁肃身上停留片刻。鲁肃笑容满面,言语间对刘胤的勇武推崇备至,但眼底深处那一丝审视,逃不过诸葛亮的洞察。
酒过三巡,鲁肃离席,走到堂中,深深一揖:
“玄德公!孔明先生!新野一战,少主刘寅天,银枪白马,独斗河北双雄于万军之中,力挽狂澜!其勇武韬略,世所罕见!肃观少主风采,龙章凤姿,英武绝伦,不禁想起我江东吴侯之妹,尚香郡主!”
鲁肃声音洪亮,充满赞叹:“郡主性情刚烈,弓马娴熟,巾帼不让须眉!其才情品貌,与寅天少主堪称天作之合!” 话锋转为痛惜:“然孙刘联盟因荆州之事蒙尘,实乃亲者痛,仇者快!吴侯常怀痛惜!”
鲁肃再次深深一揖,言辞恳切如金石:“为重修旧好,再固盟约,永结孙刘之谊!肃斗胆,代我主吴侯及尚香郡主,向玄德公提亲!愿以郡主尚香,许配贵公子寅天!两家结为秦晋之好,戮力同心,共诛国贼!此乃江东至诚,天下苍生之幸!万望玄德公、孔明先生玉成!”
鲁肃的话如同重锤,砸在大厅死寂的空气上!
刘备端着酒杯的手纹丝不动,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化为一片沉凝如铁的肃穆。他缓缓放下酒杯,动作沉重。
目光先是下意识扫向侧殿方向,随即与诸葛亮眼神交汇——那目光中包含着询问、压力,更有一种沉甸甸的默契。
最后,刘备锐利的目光才落回鲁肃身上。嘴唇紧抿,下颌线绷紧,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他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诸葛亮羽扇的摇动出现了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顿挫!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精光暴闪!
瞬间洞悉了这步联姻棋的所有凶险:这是周瑜用最华丽的锦缎包裹的毒刃!一旦应允,江东的手将名正言顺地伸向荆州未来的核心——刘胤!少主将成为孙权牵制刘备最有力的棋子,荆州事务江东将拥有“合法”的干预权!
而拒绝?则坐实“背盟”、“轻视江东”的罪名,给江东翻脸甚至勾结曹操的绝佳借口!好一个阳谋!好一个以退为进!
诸葛亮心念电转,无数方案在脑中碰撞、推演。他握着羽扇的手指在袖中悄然收紧。
张飞环眼圆瞪,虬髯戟张,鼻孔里喷出粗重的气息,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赵云的手无声无息地按在他臂膀上,微微摇头,眼神凝重如寒潭。张飞胸膛剧烈起伏,最终化作一声压抑的闷哼,狠狠灌下一大口酒。
关平脸色铁青,握剑的手青筋毕露,眼神如刀锋般刮过鲁肃。任何将荆州与江东深度捆绑的提议,都触及了他父亲关羽的逆鳞。
刘封低着头,专注地盯着酒杯,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耳根失去血色。联姻?…江东…他感到一股冰冷的窒息感。
其他文武表情各异:有喜形于色(如糜竺),有忧心忡忡(如孙乾),更多人则是惊疑不定,目光在刘备、诸葛亮、鲁肃之间紧张游移。大厅静得可怕,连烛火摇曳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时间仿佛凝固。数百道目光聚焦在刘备身上,重若千钧。
鲁肃保持着深深作揖的姿势,谦卑而固执,额头几乎触地,汗水悄然浸湿鬓角。他在等待命运的裁决。
刘备的手无意识地着剑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再次望向侧殿方向,眼神中交织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关切,更有一种深沉的决断。为人父的柔软与乱世枭雄的冷酷在他心中激烈交锋。
就在这空气即将燃烧殆尽的窒息时刻——
刘备深吸一口气,脸上所有激烈的情绪瞬间沉淀,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沉痛与无奈。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疲惫:
“子敬…”
刘备顿了顿,仿佛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拳拳之心,备…感铭肺腑!吴侯美意,尚香郡主之英名,备素来敬仰。寅天能得吴侯与郡主青睐,实乃…幸事。” 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极其沉重,带着难以言喻的“痛心”:
“然…子敬有所不知!” 刘备的声音微微发颤,目光中流露出深切的“忧虑”,“寅天虽勇,然新野一战,为缠斗颜良文丑,护佑袍泽,身披大小创伤二十七处!虽经神医全力救治,性命无虞,然…失血过多,元气大伤!医者言其筋骨受损,非经年累月静心调养,恐难复旧观!更甚者…”
刘备的声音哽了一下,仿佛不忍再说,“…其肺腑为文丑重矛罡风所震,留下隐疾,每逢阴雨或情绪激荡,便咳血不止!此等情形…”
刘备猛地站起身,对着鲁肃,也仿佛对着整个江东的方向,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充满了“为人父”的恳切与无奈:
“…岂敢以残躯,耽误金枝玉叶的郡主终身?!此非备推诿,实乃不忍委屈郡主,更恐有负吴侯重托!若仓促议婚,非但不能结两家之好,反生嫌隙,岂不痛煞人心?!恳请子敬转告吴侯,待寅天伤势稳固,身体稍复,荆州局势稍安,备必亲遣重臣,携国礼赴江东,与吴侯当面、郑重商议此良缘!眼下…还望吴侯体谅备这…为人父的锥心之痛与荆州百废待兴之困啊!”
刘备特意强调了“经年累月”、“稳固”、“稍复”、“当面郑重”、“锥心之痛”等词,将“伤情”说得极其严重且恢复遥遥无期,又留下了“将来商议”的活口。
刘备的回应,以情动人,以“伤”拒婚,滴水不漏。
鲁肃心中雪亮:重伤?二十七处创伤?咳血?这分明是托词!
刘胤独斗双雄虽险,但以他水中擒甘宁、三枪擒马超的鬼神之勇,绝不可能伤重至此!更不可能留下咳血隐疾!这必然是刘备君臣的缓兵之计!但他脸上却瞬间堆满了感同身受的忧虑与痛惜,连忙首起身,声音带着哽咽:
“哎呀!竟…竟至如此?!”
鲁肃一脸“震惊”与“痛心”,“玄德公!万万保重身体!少主吉人天相,定能康复!肃…肃实在不知少主伤情竟如此沉重!吴侯若知,亦必痛心不己!此议…此议确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肃定当将玄德公爱子之心与荆州实情,详实禀报吴侯!联姻乃结两姓之好,自当待少主康健如初,方是吉时!万望玄德公宽心,好生照料少主!”却刻意加重了“康健如初”西字,暗藏机锋。
一场看似和谐的对话结束,但疑云与暗流却汹涌澎湃。
接到鲁肃密报的周瑜,看着“刘胤重伤,咳血隐疾,需经年累月调养”的描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笑意。
“好一个‘重伤’!好一个‘锥心之痛’!刘玄德,诸葛孔明,你们以为这就能挡住江东的脚步?” 他羽扇轻点地图上的荆州,“传令!命吕蒙挑选精干医者与‘慰问使团’,携带江东最好的伤药补品,即日启程,赴襄阳‘探视’刘胤少主伤情!务必…亲眼所见!”
灯火通明的“养伤”之所内,刘胤仅着单衣,精壮的上身虽有包扎,但动作矫健,正对着一幅巨大的荆州地图凝神推演。他面色红润,气息悠长,哪有半分重伤咳血的模样?诸葛亮推门而入,羽扇轻摇:“少主,江东的‘探视’,要来了。”
宛城中重伤昏迷的夏侯渊被救回,张郃汇报了战场细节,尤其提到刘胤独斗双雄的悍勇。曹操脸色阴沉:“刘胤小儿…竟强横至此?重伤?哼!孙权想联姻?做梦!传令细作,不惜一切代价,查清刘胤真实伤势!若有机会…让江东的探视团,‘意外’发现点什么!”
襄阳城暗流汹涌。江东以“慰问探视”为名的使团,携带着名贵药材与孙权的“关切”,正日夜兼程赶来。他们的目标明确——拆穿刘胤“重伤”的假象,逼刘备在道义和联盟上就范!
州牧府密室。
刘备、诸葛亮、刘胤三人对坐。
“父亲,军师,江东来人,必有所图。” 刘胤眼神锐利,毫无病态。
诸葛亮羽扇轻摇,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江东欲验伤,便让他们验。不仅要验,还要让他们‘看’到想看的,更要让他们…‘看’到意料之外的。”
刘备沉声:“孔明有何妙计?”
诸葛亮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刘胤身上,又转向地图上江东使团必经的路线,缓缓吐出西个字:
“将计就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