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温让柏油马路泛起油光,空气里浮动着汽车尾气与食物油脂混合的味道。玫瑰踩着被晒得发软的人行道,朝公交站旁的小吃摊走去。
油锅里的鸡腿正翻着身,金黄的脆皮裹着滚烫的油星,滋滋作响。旁边彩票窗口的 LED 屏闪烁着 “头奖 500 万” 的字样,红色灯管在正午阳光里显得有些苍白。小吃店老板戴着油腻的围裙,铁夹子在油锅里精准一挑,夹起块油光锃亮的鸡腿,油滴在黑黢黢的案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褐。
“老三样?”
老板的语气里带着熟稔的调侃。玫瑰张了张嘴,喉结轻轻滚动。她能闻到土豆饼在油里膨胀的香气,芝士里脊卷融化时拉出的丝仿佛就在眼前。上周体检报告里 “脂肪肝” 三个字像枚图钉,此刻正扎在她舌根下。医生说的 “慢性自杀” 还在耳边嗡嗡作响,而眼前的油锅像个温暖的陷阱,滋滋声是诱惑的咒语。
“今天……”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视线在鸡腿上短暂停留,“只要矿泉水。”
铁夹子悬在半空,老板的眉毛拧成了油花状:“嘿?!” 他上下打量着玫瑰,宽松的 T 恤下摆被她无意识地拽了拽,试图遮住腹部。“要不要来张彩票?万一中了呢?!” 他突然堆起笑,露出更多假牙,像是在展示某种勋章。
玫瑰的目光越过老板宽厚的肩膀,落在三个街区外医院的红色十字标志上。那十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枚钉在城市皮肤上的图钉。
“谁信啊……” 她喃喃着,手指却摸向了口袋里碎了屏的手机。“行,来一张吧。”
扫码支付时,老板的视线早被街对面吸引过去。三个穿荧光绿瑜伽裤的姑娘正跑过马路,阳光在她们紧绷的小腿肌肉上跳跃,像流动的翡翠。建筑工地传来几声口哨,尖锐地划破午后的粘稠。老板的铁夹子在案板上敲了敲,眼神里带着某种羡慕:“哇哦!这身材……”
玫瑰没说话。她接过老板递来的彩票,指甲用力刮开涂层。她想象 100 万砸进支付宝的提示音,够付一整年的房租,够买台一辆小货车,或许把陈霖送的劣质内衣全换成真丝的。或许还能去趟日本京都,参加柴田老师说的花道游学课,去那座池坊花道发源地的六角堂里坐坐,看看池塘里的锦鲤———但!银色粉末簌簌落在地上,“谢谢参与” 西个字在阳光下慢慢显形,像一出哑剧的落幕。
远处医院的十字标志在楼宇间若隐若现,像颗遥远的星,既刺痛又牵引着她。街角的健身广告牌被晒得有些褪色,“蜕变 90 天” 的字样边缘卷起,露出底下斑驳的旧广告。玫瑰站在公交站的树荫下等车,看着自己映在玻璃橱窗上的影子 —— 宽大的 T 恤,微驼的脊背,还有那双沾着奶茶渍的帆布鞋。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炸鸡的香气,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