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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哥，你长得像我家田里最水灵的那茬庄稼，我得收回家，好生养着，给我结出最好的穗子！”
这句虎狼之词，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阿柱的心理防线。
他整个人都懵了。世界仿佛在旋转，耳边嗡嗡作响。那股奇异而好闻的暖香，此刻仿佛变成了最霸道的迷魂药，让他头晕目眩，反抗的意志如同阳光下的薄冰般迅速消融。而李翠花那句朴实到近乎粗鲁、将他比作待收割庄稼的话，在他混乱的脑海里，却被那香气扭曲美化成了最“质朴”、最“务实”的承诺——她看中了他的“价值”，并承诺给予“养护”。
像田里的庄稼……要收回家……好生养着……结出好穗子……
这是……这是在说，我是她看中的、有价值的“财产”，是她愿意投资并期待回报的“收获”？
阿柱活了十七年，父母早亡，受尽白眼，尝遍了世间冷暖。空有一肚子诗书，却连温饱都难，更别提那渺茫的、被社会视为“不务正业”的读书梦想。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从未有人用这样灼热的、充满实用主义占有欲的眼神看过他，并许诺给他一个……虽然屈辱但似乎能活下去且有明确“价值”的位置。
他那颗常年冰封、充满无力感的心，在这一刻，被这句简单粗暴的“土味情话”、那该死的香水味、以及话里隐含的“我能给你饭吃，给你一个‘有用’的位置”的许诺，硬生生砸开了一道裂缝。
他看着李翠花那双明亮得过分的眼睛，里面没有半分戏谑，只有满满的认真和一种对目标的势在必得。他彻底乱了方寸，手中的衣服“啪”地一声掉进了水里，溅起一圈涟漪，也惊醒了他一丝残存的理智。
他慌乱地站起身，想要逃离这个让他心跳失速又感到无比危险的女人。“我……我……不行！这太……”
“不行什么不行？”李翠花哪能让他跑了，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少年的手腕很细，带着一丝凉意和长期劳作的薄茧，握在手里，更让她坚定了“收回家好好喂养调教”的决心。
“你别怕。”李翠花放缓了语气，开始精准投放诱饵，画大饼，“我知道你家里穷，也知道你……识文断字。你嫁给我，以后家里的重活累活我全包了！你就安心在家，想绣花就绣花，想看看书……也行！”“笔墨纸砚，只要不过分，我给你买！一日三餐，管饱管够！只要你安安分分地给我生娃，我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不用再看人脸色！”
这番话，句句都戳在了阿柱的软肋上。
贫穷、孤独、对未来的绝望、那点被压抑的、无处安放的精神需求……这些一首压在他心头的巨石，似乎在这个陌生、强势又许诺了“实际好处”的女子面前，被那迷幻的香气和看似可行的承诺，撬开了一道缝隙。
他看着李翠花紧紧抓住自己的手，那只手不大，却异常有力，传递过来的温度和力量感，让他混乱的心莫名地感到了一丝虚弱的、依赖般的“心安”。他挣扎的力气如同潮水般退去，眼神里的愤怒和羞耻也慢慢被一种认命般的迷茫和一丝对“温饱”与“被需要”的卑微渴望所取代。他半推半就，几乎是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成了！
“好小子，有眼光！”李翠花满意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动作，与其说是少女对心上人的亲昵，不如说更像一个买主在验收刚谈妥的牲口。“就这么说定了！”
她松开手，干脆利落地宣布：“你现在就回家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就成亲！”
说完，她不再多看阿柱一眼，转身就走。背影潇洒，步履生风，仿佛完成了一桩极其满意的买卖。留下阿柱一个人在河边，呆呆地站着，脸上还残留着未褪的红晕和迷茫，脑子里混乱地交织着那句魔性的“好生养着结出好穗子”、那奇异的暖香、以及“管饱”、“可以看书”、“衣食无忧”的模糊许诺。那件泡在水里的旧儒衫，在水波中轻轻晃动，像他此刻飘摇不定的心。
李翠花心情大好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在心里盘算着明天婚礼的流程。虽然穷，但仪式感还是要有的，至少得让全村人都知道，这个最俊俏、最有潜力生养的小伙子，是她李翠花的人了！她仿佛己经看到一群健康漂亮的孩子围着她叫娘的场景。
她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一双嫉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那是村里有名的泼辣小子小绿，他一首暗恋着村花翠娘。今天他鼓足勇气，本想来找翠娘表白，却没想到，看到了刚才那让他妒火中烧的一幕。
小绿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他看着翠娘那志得意满的背影，又看了看河边那个失魂落魄、仿佛被下了降头般的阿柱，眼神里迸发出怨毒的光芒。
“李翠花！你宁可选那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会绣花看闲书的穷酸病秧子，也不选我？”他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声音因愤怒而扭曲，“好！你想成亲？想让他给你生娃？我偏不让你如愿！你给我等着！”
第二天，李翠花的娶夫礼如期举行。
说它是娶夫礼，都有些抬举了。整个场面突出一个字——穷。
院子里只稀稀拉拉摆了两张旧木桌，桌上铺着洗得发白的桌布，菜色也简单得可怜：一盘炒青菜，一盘煮豆子，一盆野菜汤，唯一的荤腥，是李翠花用最后一点积蓄从赵屠户那儿赊来的一小条五花肉，切得薄如蝉翼，在盘子里孤零零地躺着，仿佛风一吹就能飞走。
饶是如此，李翠花依然精神抖擞，毫无半点寒酸的自觉。她穿着一身象征妻主身份的大红色粗布袍服，虽然料子粗糙，但被她穿出了几分威严干练的味道。她就像一个坐镇中军的主帅，大大方方地在院子里招呼着前来道贺的乡亲，左手拉着王大妈唠家常，右手给李大爷的碗里添酒，那熟稔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主持一场村中议事。
相比之下，新郎官阿柱就显得局促不安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