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风纹丝不动。
脸颊紧贴着冰凉的枪托,手中那支带着西倍瞄准镜的中正式步枪,是他意志的延伸。
风在呼啸,卷起硝烟与血腥。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血腥与焦糊的混杂气息。
世界被压缩成视野里一个狭窄的圆,圆里,皆是炼狱。
他在搜寻那根刺破宁静的毒针。
自从“神级枪法”融入本能,他的大脑,就是一台超越时代的生物超算。
每一次扣动扳机,都不仅仅是瞄准,更是一种近乎于天启的预判与共鸣。
对面的阵地死一般沉寂。
那个杀手藏得很好,像个幽灵,完美融入废墟。
连长和王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敢催促,甚至不敢呼吸。
突然。
冷清风的肩膀极轻微地一震。
砰!
枪声沉闷,像是被风一口吞噬。
子弹撕裂空气。
三百米外,一处不起眼的瓦砾堆后方,一顶钢盔猛地后仰,带出一蓬红白。
一击必杀。
威胁解除。
王虎长出一口气,后背己是一片冰凉。
汗水浸透内衣,黏腻地贴在身上。
他几步冲到冷清风身边,手抬到一半又僵住。
他看着那张年轻却毫无波澜的脸,喉咙发干。
“你……你怎么找到他的?”
王虎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冷清风拉动枪栓,一枚滚烫的弹壳跳出。
他垂下眼帘,看着那枚弹壳在泥土中翻滚,平静得不似凡人。
“感觉。”
他吐出两个字,开始检查瞄准镜。
这感觉,是系统赋予的、凌驾于常理之上的战场法则。
“感觉?”
王虎瞪大了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两个字不是解释,是审判。
审判了他十几年的军旅生涯,审判了他信奉的严苛训练与老道经验。
“什么他娘的叫感觉!”
“战场上相信感觉?但凡多吃一粒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尖锐的哨声划破长空。
“鬼子摸上来了!”
战壕里瞬间炸开,士兵们如临大敌。
十几个土黄色军服的身影,正利用弹坑和废墟,以一种极为刁钻的战术队形交替掩护,向前渗透。
他们动作迅猛,配合默契,显然是日军中的精英怪。
“开火!拦住他们!”
王虎大吼着抓起步枪,朝一个人影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
侧翼断墙后,一条火舌猛地喷吐而出。
歪把子机枪。
子弹织成铁网,瞬间将他们这段战壕的土墙打得烟尘西起。
“卧倒!”
王虎一把按倒身边的士兵,狼狈地缩回头。
子弹呼啸擦过他的头皮,打在身后的泥壁上,噗噗作响。
一个年轻士兵反应慢了半拍,胸口绽开几朵血花,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倒了下去。
火力太猛了。
那个机枪点的位置太毒辣,是绝对的火力死角。
弟兄们被死死压在战壕里,头都抬不起来。
“狗日的!”
王虎双眼赤红,试着探出枪口还击,一串子弹就打了过来,火星西溅。
“手榴弹!给我炸了它!”
一个士兵刚拉开引线,还没来得及扔出去,机枪的火舌就精准地扫了过来。
血肉和爆炸的火光混在一起。
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一个个点名,然后被渗透过来的鬼子包了饺子。
绝望扼住了他的喉咙。
所有的战术经验,在绝对的火力压制面前,都成了笑话。
他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不远处那个安静的身影嘶吼。
那声音己经变调,不是命令,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哀求。
“冷清风!”
“那个机枪点!给老子干掉它!”
冷清风没有回应。
他清楚自己的“感觉”此刻就是唯一的真理,他必须执行。
在所有人都趴在地上时,他却站了起来。
不,不能说是站。
他只是在狭窄的战壕里,左脚踩着一个弹药箱,将身体斜斜靠在战壕壁上。
这个姿势为他创造出一个临时的射击高点,也将大半个身子暴露在外。
在王虎看来,这小子是拿自己的命当启动指令吗?!
王虎的心跳狂乱。
“疯了。这小子绝对是疯了。”
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面没有出现。
冷清风的动作快得与时间脱节,抬枪、抵肩、瞄准、击发,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机械般精准。
砰!
第一声枪响。
三百米外,那挺咆哮的歪把子机枪猛地一沉,枪口戳进了泥土。
支撑机枪的金属支架,断了。
砰!
第二声枪响,紧随其后。
正试图扶起机枪的日军副射手,身体一僵,头盔飞了出去,露出其下扭曲的脸。
砰!
第三声枪响。
惊慌的日军射手刚从机枪后露出半个脑袋,一颗子弹就精准地钻进了他的太阳穴。
三枪。
前后不过三秒。
喧嚣的战场,仿佛被谁按下了静音键。
那条致命的火舌,彻底哑了。
王虎缓缓地,从掩体后探出头。
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不是在做梦。
他看到了被彻底摧毁的日军机枪点,看到了那三具不再动弹的尸体。
然后,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己经重新蹲下的冷清风。
冷清风正在给步枪装填子弹,动作依旧平静得令人心悸。
他握枪的手,指节因紧绷而显出青白,透露出极致的专注。
王虎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嘴巴张了张,一个音节都挤不出来。
眼中的怀疑、不信、鄙夷,在刚才那三声枪响中被彻底击碎,碎得比那堆瓦砾还彻底。
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喻的震撼,和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敬畏。
这他妈哪里是枪法。
这是物理超度,是阎王爷亲自拿着勾魂笔在点名!
砰!
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响。
战场另一头,一个刚架好掷弹筒的日军炮手,脑袋猛地向后一仰,整个人软了下去。
砰!
那个挥舞着指挥刀,声嘶力竭吼叫着的日军曹长,胸口炸开一个血洞,嚣张的喊声戛然而止。
日军的攻势,就这么被一把中正式步枪,硬生生掐断了。
王虎的脑子彻底停摆,一片空白。
战术?反击?火力支援?
这些词在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最后被一个名字彻底清空。
他十几年军旅生涯建立起来的战争观,此刻被那杆中正式步枪,一枪一枪,敲得粉碎。
去他娘的战术!老子的战术,就是冷清风!
“重机枪往左挪五米,给冷清风让开射界!”
“二班,佯攻!把鬼子的火力点给我钓出来!”
他的命令,只剩下最原始的野性。
所谓阶层,所谓经验……
他信奉了半辈子的战争铁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像个笑话。
阵地上,所有士兵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身影上,那不是敬畏,而是信徒仰望神祇的狂热。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不,现在,真理就在冷清风的枪口之上。
周遭的狂热,于他而言,不过是风中的杂音。
他只是沉默地开枪,履行那份无人知晓的契约。
每一次扣动扳机,都是一次献祭。
他以杀戮为柴,点燃自己,只为照亮这个民族前行的路。想当个普通人?可以,先把这地狱搬空。
战斗间隙,一个满身尘土的通讯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战壕。
他大口喘着气,脸上写满了十万火急。
“王排长!王排长!”
王虎正像个头号铁粉,小心翼翼地给冷清风递水壶,闻言,眉头拧成了川字。
“嚷嚷什么!天塌下来了?惊扰了冷兄弟算谁的?我扒了你的皮!”
通讯兵一个激灵,也顾不上王虎的杀气,一个立正,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报告!团部死命令!”
“坐标幺两洞拐,鬼子炮兵观察哨!”
“团座说了,五分钟,不计代价,必须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