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泪水,滴落在李牧辰的脸颊上,又滑落进嘴角,带着一丝咸涩。这温暖的触感,像是一风筝线,牵扯着他的意识深处。
痛…剧烈的疼痛从西肢百骸传来,经脉如同被寸寸撕裂,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肺腑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丹田气海枯竭,那缕强行燃烧过的剑意雏形更是黯淡无光,只留下深入骨髓的虚弱和撕裂感。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摔得粉碎的瓷器,勉强被粘合在一起,随时可能彻底崩散。
耳边,似乎有模糊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哽咽:
“坚持住…牧辰…坚持住…”
“你说过…要活着回来的…你答应过我的…”
这声音…是林师姐?她…在哭?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愧疚猛地涌上心头,压过了肉体的痛苦。他想睁开眼,想告诉她别哭,他没事…可眼皮沉重得像压着山岳,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的海底,只能被动地感受着外界。
一股精纯、温润、带着勃勃生机的灵力,如同最温柔的溪流,源源不断地从后心涌入他千疮百孔的身体。这灵力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断裂扭曲的经脉,如同最灵巧的织工,温柔地包裹住他破碎的内脏,竭力抚平那肆虐的火毒掌力带来的灼痛。同时,一股清凉磅礴的药力在他体内化开,如同久旱逢甘霖,滋养着枯竭的经脉,缓慢却坚定地修复着损伤。
是九花玉露丸的药力,和林师姐的灵力。
这感觉…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李牧辰的意识在剧痛与这股温润力量的拉扯中沉浮,本能地想要靠近那温暖和生机的源头。
“静雅!彭高!走!”林小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镇定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但那丝颤抖却挥之不去。
紧接着,李牧辰感觉自己被一股轻柔却异常稳固的力量小心地托了起来。后背离开冰冷坚硬的山岩,落入一个温软、带着淡淡清香的怀抱。这怀抱并不宽敞,却异常安稳,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风雨和杀机。
是林小米抱起了他。
“师姐…师兄他…”翁静雅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闭嘴!跟上!彭高开路!”林小米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冷冽和急迫。
李牧辰感觉自己被抱着快速移动起来。颠簸感传来,每一次轻微的震动都牵扯着体内的伤势,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能感觉到,抱着他的人,每一步都走得极稳,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对抗着这颠簸,竭力将他护在怀中,不让伤口受到更多的冲击。那温润的灵力始终没有中断,如同生命线般维系着他摇摇欲坠的生机。
浓雾、血腥味、颠簸的视野碎片、林小米急促的心跳和压抑的呼吸声…构成了李牧辰昏迷前最后的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感消失了。似乎回到了稍微平稳的地方。耳边传来嘈杂的人声,带着震惊和敬畏:
“是…是林师姐!”
“那是…李牧辰?他怎么了?”
“天!那是…吴老大的头?!”
“他们…他们真把黑风寨挑了?!”
“让开!都给我让开!”彭高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前所未有的嘶哑和凶狠,像是在驱赶着什么。
接着,是风驰电掣的感觉。景物在模糊的视线边缘飞速倒退。再然后,是门扉开启的吱呀声,一股熟悉的、带着淡淡药草味的空气涌入鼻腔。
是宗门?是…他的木屋?
李牧辰感觉自己被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熟悉的床铺上。身下的被褥虽然粗糙,却带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
“彭高!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准打扰!”林小米的声音冰冷如刀,带着内门核心弟子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师姐!”彭高瓮声应道,脚步声沉重地停在了门外。
“静雅,去取干净的温水、纱布、还有我上次给你的那盒‘玉肌膏’!快!”
“是!师姐!”翁静雅带着哭腔的应答声快速远去。
木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林小米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李牧辰自己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喘息。
李牧辰能感觉到林小米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一只微凉却异常柔软的手,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解开了他身上那件早己被血污和剑气撕裂得不成样子的外衫。
布帛撕裂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木屋里格外清晰。冰冷的空气接触到皮肤,让他忍不住微微瑟缩了一下。
“嘶…”林小米似乎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牧辰虽然无法睁眼,却能想象出自己胸前的惨状。被吴老大焚山掌风擦过的地方,皮肉焦黑翻卷,混合着干涸发黑的血迹和泥土,狰狞可怖。肋骨似乎断了几根,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尖锐的刺痛。更深处,是狂暴掌力和剑意反噬留下的内伤。
紧接着,一块温热的、吸饱了清水的柔软布巾,小心翼翼地落在了他胸前的伤口上。动作轻得像是羽毛拂过,生怕加重一丝痛苦。布巾仔细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污和泥土,露出下面更加狰狞的创面。每一次触碰,都伴随着林小米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
李牧辰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颤抖。那细微的颤抖,透过温热的布巾传递过来,比伤口的疼痛更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感知里。他甚至能“听”到她每一次屏住呼吸、然后才敢落下的动作。
“唔…”当布巾不可避免地触碰到焦黑翻卷的皮肉边缘时,剧烈的刺痛让李牧辰忍不住发出一声无意识的闷哼,眉头紧紧锁起。
“忍…忍一下…很快就好…”林小米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柔,像是哄着易碎的珍宝。她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指尖的颤抖却越发明显。
温热的布巾移开。随即,一股极其清凉、带着浓郁药香的膏体,被一根微凉、带着薄茧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均匀地涂抹在那些焦黑翻卷、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是玉肌膏。清凉的药力瞬间渗透,如同无数只温柔的小手,抚慰着灼痛,带来一丝丝令人颤栗的舒爽,极大地缓解了表皮的剧痛。那根手指涂抹得异常仔细,不放过任何一寸创面,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描摹最珍贵的瓷器。
涂抹完胸前的伤口,那微凉的手指又移向他崩裂流血、微微颤抖的右手虎口。同样是轻柔到极致的清洗、上药、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