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灯笼头壮汉的拳头裹着劲风猛然砸来,卢为眼前一黑,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后脑撞在柱子上发出闷响,视线里金星乱迸。还未等他撑起身子,灯笼上那张朱砂画的嘴突然咧开,碗口大的拳头又接连轰来。
卢为仓皇翻滚,拳头擦着耳畔砸进地面,青砖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他踉跄着闪到供桌后,却见那灯笼里的火光"呼"地暴涨,照出对方紧追不舍的魁梧轮廓。
卢为刚要抬手挥拳,那些灯笼头突然"砰"地炸裂。碎纸纷飞间,漫天血雾如细雨般洒落。
血珠触及皮肤的瞬间,无论是挥拳的壮汉、挣扎的新娘,还是叫嚣的村民,都像被抽了骨头般软倒在地。
卢为最后看到的,是赵生惊愕伸来的手掌,和满地灯笼碎片上跳动的残火——随后便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卢为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阴冷的霉味钻入鼻腔,熟悉的铁栅栏阴影斜斜烙在脸上。
他猛地撑起身子,铁链哗啦作响——竟又回到了那座石砌的牢房。隔着过道,赵生正揉着后颈坐起,脸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
墙角那摊水洼依旧映着跳动的火把光,连青苔蔓延的纹路都与记忆分毫不差。远处传来滴水声,与他们上次越狱前听到的节奏完全相同。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叫声。
“我弄你N,怎么一个个的全把我关进去监狱?我都进了3次了,3次什么概念?……”
卢为瞬间就认出了这熟悉的声线——是赵生。此刻的赵生显然己经怒极。
卢为的对面静立着一位女子,一袭红纱垂落肩头,在微光中泛着朦胧的暗芒。
那纱巾上洇着几处深色的水痕,边缘还凝着未干的湿意,显然是刚刚哭过——泪痕犹新,红纱浸泪,仿佛晚霞染了朝露,艳丽中透着几分凄清。
卢为盯着眼前的女人,目光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刻骨的恨意在翻涌。
他们锒铛入狱的屈辱,牢房里每一寸蚀骨的寒意,都拜这个女人所赐——这份"恩情",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姑娘,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卢为的声音明显有点咬牙切齿。
“不是的,我也不想。”那女子边哭边说道。
“如果不是两边隔得太远,我早就拿锁链一鞭子抽上去了。”卢为在心中愤愤地说道。
可他脸色依旧不变,他依旧保持和蔼的说道。
……
“wm,……”
赵生那嘶哑的嗓音仍在远处飘荡,时高时低,断断续续。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像是有人重重地撞上了墙,那声响钝而实,震得空气都微微一滞。
随即,赵生的骂声戛然而止,仿佛被硬生生掐断,只余下一片突兀的寂静。
“我叫秦涵。”那女子柔声道。
“哦。”卢为并未过多言语,他只想快点出去。
潮湿的雾气在监狱外弥漫。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提着盏红灯笼,那抹猩红在黑暗中摇曳,像是凝固的血滴。
素白的面纱遮住了她的容颜,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眸子,眸光穿过铁栅栏的阴影,静静地落在卢为身上。她的脚步极轻,绣鞋踏过枯草时竟未发出半点声响,仿佛一抹游荡的孤魂。
染着丹蔻的手指攀上生锈的栏杆,灯笼投下的红光在狱墙上晃动,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几乎要触到卢为的脚边。
“族长邀您去天上人间一叙。”
那女子朱唇轻启,声若游丝:"妾身名为青衣,且随我来。"
红灯笼自她指尖滑落,触地的一瞬,焰光骤然暴涨。炽烈的红光如潮水般漫开,吞噬了阴冷的牢狱、斑驳的石墙,连同沉甸甸的铁栅一道扭曲、溶解。卢为只觉脚下一空,再睁眼时,天地己换。
凛冽的风卷着沙砾呼啸而过,荒原无边无际,枯草如铁,在风中簌簌作响。铅灰色的天穹低垂,远处几株枯树张牙舞爪,枝桠刺向天际。
女子的红灯笼仍在地上幽幽燃烧,火光映着她飘动的面纱,在荒野中投下诡谲的影子。
青衣女子提着灯笼在前,猩红的火光在荒原上撕开一道狭长的口子。她的衣袂在风中翻飞,而卢为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沉默地跟在后面。
西野寂寥,只有枯草在脚下发出细碎的断裂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岁月的脊背上。灯笼的光晕在雾气中晕染开来,照亮女子纤细的颈项,却照不透前方浓稠的黑暗。
两人的脚步声一轻一重,在空旷的荒野上回荡,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走向未知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