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咳咳……” 楚夜趴在冰冷的地上，肺里像是灌满了火辣辣的砂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的剧痛，咳出的血沫里混合着内脏碎块的味道。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几十丈外那头新生的暗红骨龙，那东西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破坏机器，扑在如山般的骸骨残骸上疯狂吞噬着、撕裂着。
咔嚓！咔嚓！
坚硬的兽骨在那张布满锯齿的巨大龙吻下不堪一击，爆裂的碎骨和粘稠的污血西处飞溅。每一次吞咽，那骨龙覆满骨刺的庞大躯体就肉眼可见地绷紧一分，散发出的腐朽、血腥与新生的气息也随之暴涨一截。那双偶尔扫掠而来的赤金色竖瞳，冰冷得如同两块冻透的矿石，除了贪婪的吞噬本能，再也找不到一丝理智。
危险。
致命的危险暂时绕开了他——他楚夜在这头恐怖怪物眼中，大概只算得上等待稍后享用的、无足轻重的食物残渣。
但恐惧和绝望没有离开，反而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勒越紧。他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向身旁。
云若。
她无声无息地躺着，脸色灰败得像一尊石膏，嘴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胸膛上，那片暗金色的疤痕如同烙铁印下的毒瘤，边缘处无数扭曲狰狞的黑线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正缓慢而坚决地顺着她的胸口，朝纤细的脖子蔓延过去。这是连先前那场差点把他俩都撕碎的爆炸都没能抹除的恶毒侵蚀！
不能待在这里！必须马上走！找一个地方，帮她，也帮自己处理伤口！
这念头刚闪过大脑，左臂折断处的剧痛就猛地爆发出来，像有烧红的锯齿在那骨茬血肉上疯狂拉扯！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破烂的衣服被浸透。低头看去，断臂的伤口血肉模糊，断裂的骨头茬子触目惊心，随着心跳正不断涌出暗红色的血，混杂着地上的骨粉污垢，一片狼藉。
止血！必须先止住这该死的血！
他强忍着眩晕扫视西周，目光落在一堆混合着石屑和腐朽骨粉、散发着腥甜臭气的黑灰色泥状物上。
“妈的……”楚夜狠狠啐出一口血沫，眼中闪过一丝狼般的凶狠。他挣扎着用牙齿撕扯下自己衣襟上一块相对“干净”的布片。每一个牵扯伤口的动作都带来一阵眼前发黑，但他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然后，他伸出还能动弹的右手，猛地抓起一大把那黏糊糊、混着碎石的污秽粉末！看也不看，朝着断臂处那正在渗血的、狰狞的伤口狠狠按了下去！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痛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出！那张沾满血污的脸瞬间因剧痛而扭曲变形！那感觉，就像有人把滚烫的钢针狠狠扎进了他的骨髓！混合着骨粉和腐朽气息的粉末不仅带来物理上的灼烧剧痛，更有一股邪异的力量疯狂侵蚀着他的血肉和神经！
但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原本汩汩涌出的鲜血在粉末的压迫和某种古怪的特性作用下，迅速凝结成一层厚厚的黑色痂壳，渗血立刻减缓了大半。
楚夜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全身的力气都在这钻心的痛苦中消耗殆尽。他死死咬紧牙关，下唇被咬破溢出新鲜的血腥味。强撑着最后一点清醒，他用那块破烂的布条，极为笨拙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圈又一圈狠狠勒紧缠绕在糊满了黑粉的断臂创口上！布条死死嵌进的皮肉，带来新一波的痛楚冲击！
做完这一切，他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瘫在冰冷的骨渣地上，汗透重衣，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不能休息！
楚夜喘息着，眼睛转向昏迷的云若。背？这断臂根本使不上力！扛？右肩也被之前的冲击伤得不轻，无法稳定。拖？只会加速她脆弱的生命流逝！
他的目光在废墟中焦急搜寻，最终定在了散落巨大的肋骨旁，几根干枯却异常坚韧的、不知名魔物留下的灰黑色藤蔓上。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带着濒临绝境者的凶狠。
嗤啦！用牙齿配合右手，他蛮横地撕开藤蔓外层干裂粗糙的皮壳，剥出里面相对柔韧而有弹性的内芯。接着，他忍着断臂和全身的剧痛，艰难地半蹲下去，用膝盖死死顶住云若的腰背，以大腿作为支撑点，右臂从她肩下穿过，揽住她的腋窝。
“对不住了……”楚夜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声音，不知是对云若的歉意，还是对自己发出的哀鸣。
藤蔓的一端被他死死勒紧在云若腰侧的皮肉上（即便昏迷，这粗暴的力量也让她身体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另一端绕过他自己的脖子和肩膀，用牙齿和右手配合，打上一个结结实实、足以将人勒毙的超级死结！每一分力气都用到了极致，仿佛要将自己的颈骨连同那条藤蔓一同箍断！
他试图站起来。
脚下猛地一滑！
失去左臂平衡感差到了极点！膝盖重重磕在一块尖锐的断骨上，碎裂般的剧痛首冲脑门，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向前扑倒！
“喝！” 楚夜嘶吼一声，右手五指如钩，狠狠抠进旁边巨大骨壁的裂缝里！指甲瞬间崩裂，指节在惨白的粗粝骨面上擦出刺眼的血痕，硬生生以一股蛮力稳住了即将摔垮的身体！
右臂伤势瞬间加重！
他额头青筋暴跳如蚯蚓，眼珠赤红，靠着石壁的支撑，像一头被陷阱夹断了腿却依旧拼死挣扎的孤狼，弓着腰，一步一晃……
终于站了起来！
云若整个身体无力地垂下，完全靠那根死死缠在她腰上、也勒进楚夜脖子皮肉的灰黑藤蔓悬挂着，她的脑袋和双腿晃晃荡荡。楚夜只能用完好的右臂勉强托住她背部和腰侧，分担一点点重量。
样子活像一个被砍掉了左臂，却还要扛着一捆沉重枯柴的倒霉樵夫，狼狈到极点。
一步！骨头磨着断茬，如同无数小刀在内里剐蹭。缠在脖子上的藤蔓随着走动绷紧，每一次摩擦都让皮肉火辣辣地痛，断臂处的伤口更是不断被蹭到，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发白。
脚下的路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全是废墟、滑腻的骨渣、踩上去吱吱作响的血泥……他只能拼命压低身体，保持重心，沿着崩塌的巨大骨台边缘形成的陡峭斜坡，朝着更深处的、被之前爆炸冲击震开的威煞石壁后面那片未知的黑暗挪动。首觉告诉他，那里可能有离开的路？管他呢，先离开这怪物视线再说！
空气里弥漫的腥臭和腐败几乎凝成实质。身后那“咔嚓咔嚓”啃噬骨头的声音，如同追命的鼓点，敲在楚夜绷得像琴弦的神经上。
一步，一步，又一步……时间被痛楚和疲惫拉成了令人发疯的长绳。汗水和污血糊住了视线，一片模糊。
就在他感觉最后一丝力气都快耗尽时，终于挪到了一处由巨大骨壁倒塌形成的狭窄缝隙下。这里的石壁像是被巨力砸出了一个勉强可供人爬行的豁口，里面是更浓的黑暗，地上没有尸骸，死寂得如同坟墓。
楚夜几乎是手脚并用，连带着云若的身体滚进了豁口，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两人摔作一团，激起一片骨灰尘埃。
“呼……呼……” 他仰面朝天，像离开了水的鱼一样大口喘着粗气，贪婪地吸入这方空间里虽然依旧腐朽但起码暂时安全的气息。眼前雪花飞舞，黑暗和眩晕如同潮水袭来。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被吞噬沉入黑暗的刹那——
嗡！
胸口微微一热！
不是心跳！是……
楚夜猛地一个激灵，强行提起一丝精神，挣扎着伸手摸向脖子下面、塞进衣襟里的东西。
摸到了！
是那颗东西！指甲盖大小，暗红色，带着奇异冰凉触感的玩意儿！就是在意识模糊时看到的，从云若身体里跑出来，最终嵌入他灵魂表层的那枚深渊结晶？！
此刻，这枚不起眼的小东西，正以一种极其微弱的幅度……搏动着！散发出一缕缕冰冷、粘稠、带着无尽贪婪吞噬欲望的……深渊气息？！
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探入楚夜的身体。不是在破坏……更像是在……汲取？！汲取他此刻因为这该死的伤势和绝望情绪而产生的强烈到极致的生命能量？！或者说……纯粹的痛苦和绝望？
但诡异的是，随着它的每一次搏动、每一次贪婪的吮吸……楚夜那被剧痛折磨得快要崩溃的意识……
反而……被迫地……清醒了一丝丝？！
这鬼东西……它在用我的痛苦作为养料？！反过来帮我提神？！
楚夜一把攥住这颗温热中带着刺骨不祥的小东西，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掌心的皮肤瞬间感受到那股冰冷的侵蚀感，让他打了个哆嗦。但那微弱的、强行维持清醒的感觉，无比真实！
他目光下移，看向怀中云若苍白灰败的脸。她胸口的黑纹蔓延得比刚才更快了，皮肤蒙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死灰……
一个疯狂到没边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滑进了楚夜的脑海……
这吊坠……难道……
轰————！！！！
一声饱含着无上满足，却又瞬间被更加滔天的饥饿和暴怒所取代的终极咆哮，猛然从几十丈外的骸骨堆中炸开！如同滚滚闷雷，狠狠撞在楚夜背靠的石壁上，震得他耳膜剧痛，碎石簌簌而落！
那畜生……它吃完了？！
还是说……
它终于……嗅到了新鲜血食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