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扑在郭劫脸上时,他才发现那不是黄毛的旗——被火焰吞噬的月牙图案边缘,多了道用鲜血描出的裂痕,像极了张石用弹弓弦修补的旗面破洞。育才小学的矮个子少年向前挪动半步,空袖管里的弹弓皮筋"嗡"地震颤,系着的月牙旗残片上还留着郭劫的指印。
"这是你们在石桥之战后,救我时撕破的旗角。"少年的声音被风雪撕碎,"现在你们收保护费的狼牙棒,比尹皇的弹弓还狠。"他身后的学生们齐刷刷撸起袖子,胳膊上的新旧疤痕在火把光中交错,最醒目的是道月牙形烫伤——那是破庙大火时,郭劫为救他们留下的印记,如今却成了反抗的图腾。
李齿的狼牙棒重重砸在雪地里:"反了!当年是谁把你们从黄毛手里救出来的?"话音未落,王中华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少年袖口的金表链卡在狼牙棒的铜钉间,露出内侧刻着的"黄毛专用"字样。郭劫瞳孔骤缩,想起昨天张菊福偷偷塞来的纸条:"王中华用保护费买通了黄毛以前的手下。"
真正的混乱始于仓库的爆炸声。当郭劫冲进火海般的烈焰,看见张菊福被绑在旗杆下,眼镜片上凝着血霜:"他们要烧掉账本...李齿私吞的保护费够买十杆新狼牙棒..."少年怀里掉出半本烧焦的账簿,残页上"城东中学三百元/周"的记录旁,画着与尹皇账本同款的狼头图案。
王中华的笑声混着燃烧的噼啪声响起。他晃着装满银元的布袋,硬币砸在张菊福的眼镜上:"当英雄能换张石的救命药吗?"少年扯开衣领,锁骨处的月牙刺青渗出血水——那是用收来的保护费纹的,针脚模仿了郭劫冲进火海时,旗面被火星烫出的焦痕。
最致命的背叛来自旗杆断裂的声响。当郭劫用身体护住张菊福,李齿的狼牙棒却砸向旗杆底部——那里刻着的"5000"数字己被血雪覆盖,露出底下尹皇的狼头标记。"尹皇早就算准了!"李齿的唾沫星混着血珠飞溅,"他说只要给够五千元,复仇队会比他更狠!"
雪停时,北常小学的废墟上插满了叛旗。那些被火焰吞噬的月牙旗在晨雾中飘扬,每一面都系着复仇队曾经救过的学生们的袖章。郭劫扶着断裂的旗杆,看着王中华带着亲信消失在巷口,他们腰间的狼牙棒上都刻着新的标记——半轮被血染红的月牙,恰如尹皇弹弓上的钢珠形状。
张石用最后力气展开染血的账本,残页上郭劫写的"永不屈服"西个字正在融化的雪水中显影。少年指着"五千元整"的记录旁,一个极小的血印:"队长...这是你冲进火海前按的指印..."郭劫突然想起,破庙大火那晚,他埋下铁盒时特意按了血印,为的是提醒自己——绝不能让复仇变成新的压迫。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叛旗,郭劫看见雪地深处钻出株幼苗。它的叶片呈月牙形,根部缠着半截弹弓弦,正是张石在仓库混战时,偷偷埋在旗杆下的野山菌菌种。少年蹲下身,用体温融化幼苗周围的冰,突然听见围墙外传来熟悉的哨声——那是复仇队最初的集结信号,由不同的弹弓皮筋震动声组成。
远处的雪地里,数百个身影举着自制的弹弓奔来。他们的武器上都系着月牙旗残片,最前面的矮个子少年挥舞着拐杖,杖头绑着的不是弹弓,而是郭劫遗失的那半截旗杆。而在更远处,王中华的队伍正与李齿的人在十字路口火并,他们争抢的不是地盘,而是黄毛当年藏在废品站的那箱珠。
郭劫握紧幼苗,断裂的旗杆在掌心压出深痕。他想起奶奶缝旗子时说的话:"旗帜会被烧毁,但种子埋在土里。"当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烧伤疤痕——那疤痕的形状,恰好是半轮未被玷污的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