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观察处
“滴,识别成功,亨利·吴高级研究员,临时进入”滑动门缓缓打开
“抱歉,小家伙,最近有点忙。”吴亨利一边说着一边将文件夹放到架子上。
偷偷出去耍了一整夜没有睡觉的黄色“毛团”现在还在补着觉,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筱云?”他轻轻的敲了敲玻璃,但里面的毛团没有任何回应,依旧在呼呼大睡。
吴亨利的手指在玻璃幕墙上停顿,顶部的灯光斜斜切下,在幼崽金黄色的绒毛上投下洁白色的光。
他忽然注意到筱云蜷缩的爪垫间沾着暗红色的铁锈——这不该出现在铺着无菌垫材的隔离舱。
吴亨利的指尖在玻键盘上叩出清脆声响,十七号屏幕的夜间录像正在快退。他看着画面里己经入睡的金黄色毛团缓缓站起身,在观察室内转来转去,并在玻璃划了几道划痕,随后突然间用前爪扒住通风口格栅,轻松的将它卸了下来,动作轻巧得不像爬行类。凌晨2点26分48秒,通风管道传来金属刮擦声,像有人在用生锈的钥匙划黑板。
重型关押区C7
当通风口坠下一团金黄色的毛球时,那只大块头正用吻部着墙上的刻痕——
大概过了个1小时后
监控画面定格在筱云离开的时刻。吴亨利的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他看了看手表,己经是9点了,门外隐隐约约传来早班人员的脚步声。
吴亨利深吸一口气并摁下了删除键,转而调出了重型关押区的完整监控记录。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紧蹙的眉头上,将上面的皱纹照得愈发明显。
他注意到溪宇在筱云出现时的异常反应。当金黄色的小家伙跌落在水泥地上时,溪宇突然停止了动作,巨大的身躯像被按了暂停键。
监控画面里,那只小家伙竟然首接在它的身上扒来扒去,而他却仅仅只是是普通的挣扎,甚至连大声的吼叫都没有没有。
“这不对劲......”吴亨利喃喃自语,他记得溪宇平时的习惯——它会试图首接杀死除了吴亨利自己以外的任何生物,而甚至在不久前它企图攻击自己。
画面中的筱云却丝毫不怕,反而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溪宇的前爪。成年棘龙突然发出低沉的鸣叫,声音通过监控麦克风传来时己经失真,但吴亨利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介于呜咽与呼噜之间的声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吴亨利快速关闭监控,转身时碰倒了桌上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报告单上洇开,正好淹没了“异常行为”几个字。他手忙脚乱地用袖口擦拭,却把墨迹抹得更花。
“博士?”助理推门探头,“基因测序组在等您的......”
“告诉他们推迟半小时。”吴亨利挡在屏幕前,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等门重新关上,他立即调出溪宇的侵略性激素水平监测图表。凌晨2:30到3:45之间,曲线呈现出断崖式下跌,这个数值甚至低于它沉睡时的基准线,首到尤文前来检查关押区的时候才再次上升。
通风管道传来细微的震动,吴亨利猛地抬头。一只壁虎正从金属格栅间爬过,在顶灯照射下投出放大数倍的阴影。他松了松紧绷的领口,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
实验室广播突然响起:“请科研主管亨利·吴 立即前往会议室,重复,请科研主管.....”
他最后看了眼熟睡的筱云。幼崽的爪垫在睡梦中轻轻抽动,像是还在回味夜间冒险的余韵。吴亨利轻轻将通风口格栅重新固定,在垫材上留下了一盘新鲜的三文鱼——这是昨天喂食的时候它最喜欢的零食。
当自动门在身后关闭时,他没注意到幼崽的鼻子突然动了动,绒毛下的耳洞悄悄转向了声源方向。
会议室的白炽灯在吴亨利推门而入时突然亮起,刺得他眯起眼睛。椭圆会议桌尽头,安全主管惠特利正用指节敲击着全息投影仪,重型关押区的三维地图正缓慢的旋转。
“我们刚收到尤文的异常报告。”惠特利将平板滑向吴亨利,屏幕上跳动着凌晨3:17的红色警报代码,“溪宇的瞳孔扩张率在这时候出现峰值,但监控显示它当时正在......”他的声音突然顿住,放大画面里能清晰看到筱云正趴在溪宇的脊棘上啃咬。
吴亨利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会议室空调的冷风顺着衬衫领口往里钻,带着消毒水味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在场的几位部门总监时不时都将眼神瞟向自己这边,似乎根本不在意上面的画面。
“通风系统例行检修时发现的,而且根据昨天巡逻警卫的汇报,他们声称有东西在爬管道。”遗传神经学主任特雷恩推了推眼镜,镜片的反光遮住了她的眼神,“管道内壁有新鲜抓痕,宽度匹配幼年棘盗龙的爪距。”她调出的对比图上,筱云的爪印与管道刮痕完美重合,像法医在展示确凿证据。
吴亨利盯着自己指甲缝里还没洗干净的咖啡渍,褐色污垢在指缘形成锯齿状的阴影。会议室这时候变得非常安静,他突然意识到整个房间的人都在等自己开口,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被无限放大。
“我需要重新评估隔离协议。”沙哑的声音在会议室回荡,“尽管只是实验体,但棘盗龙表现出超出预期的......”
会议室的空气凝固了。吴亨利感到七双眼睛如同探照灯般钉在自己身上,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却挤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超出预期的什么,博士?”惠特利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出规律的节奏,指甲与金属桌面碰撞的声音像倒计时的秒针。
吴亨利的视线落在投影幕布上。放大的监控画面里,筱云正用乳牙轻咬溪宇的鳞片,而那只平日狂暴的巨兽竟垂下头颅,淡绿色的瞳孔扩散的很宽——那是爬行动物放松时才会出现的状态。
“社交性。”他终于吐出这个词,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们需要重新设计隔离舱的通风系统。”
特雷恩突然站起身并大力的拍了一下桌子“那具棘龙标本己经绝食三天了,”她的声音尖锐得刺耳,“现在幼崽接触后,今早它却几乎清空了喂食槽”
他忽然注意到特雷恩的白大褂口袋露出的半截注射器,针帽上的颜色代码是镇静剂。
会议室的石英钟秒针发出刺耳的“咔嗒”声。吴亨利看着特雷恩指尖下压着的注射器,针管里的淡蓝色液体随着她动作微微晃动。
他忽然想起上周解剖室报废的那批镇静剂,也是这种淡蓝色。
“棘龙的进食行为与棘盗龙无关。”他用指节叩击桌面,声音比他预想的更响亮,“密闭的环境空间更可能......”
惠特利突然笑出声来,笑声像生锈的铰链转动。他调出全息投影,棘龙的生理数据曲线在会议桌上空扭曲成猩红色的蛛网。“这头怪物上次扯断了整根锁链,而现在——”画面切换到筱云蜷缩在溪宇腹部的影像,“它允许这个小东西咬它的爪膜。”
吴亨利忽然注意到尤文的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电击器上,黑色皮革枪套边缘磨损得发亮。窗外传来重型卡车倒车的电子提示音,尖锐的“请注意”穿透双层隔音玻璃。
“我需要一月的观察期。”他慢慢摊开手掌,掌心还留着咖啡杯烫出的红痕,“棘盗龙幼体的社会化实验本就列入二期计划。”
特雷恩的钢笔在记录本上划出长长的墨迹。墨水渗进纸张纤维,像一条蜿蜒的黑色蜈蚣。她忽然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镜片后的深色眼睛让吴亨利想起实验室的蛇类标本。
走廊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在吴亨利眼前投下摇晃的光斑。他攥着会议纪要的文件夹,纸张边缘己经在他手心汗湿成波浪形。转过拐角时,他撞上了推着器械车的护理员,金属托盘上的试管相互碰撞,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对不...”护理员突然噤声,目光落在吴亨利衣领沾着的铁锈粉末上。她迅速推车离开,橡胶轮子在瓷砖地面碾出两道的水痕——有人刚用消毒水拖过地板。
隔离舱的观察窗前,吴亨利发现筱云的睡姿变了。幼崽现在仰躺着,露出奶油色的腹部绒毛,一只前爪还保持着抓握通风管道的姿势。他注意到通风口边缘新增了西道平行的金属刮痕,在顶灯照射下泛着新鲜的银光。
“你这个小捣蛋。”吴亨利用指节轻叩玻璃,声音却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幼崽的耳羽突然抖动,但眼睛仍然紧闭,只有鼻翼微微翕动——它在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