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数份来自北境、字迹迥异、却都指向同一个人的密报。
上面详实记录着寒王赵衍返回封地后的种种“善政”。
开仓赈济、设棚施粥、颁布《垦荒令》、《工役令》。
体恤孤寡,泽被流民…字里行间,皆是歌功颂德,描绘出一幅贤王治世、万民归心的景象。
沈青霄放下手中最后一份密报,并未如释重负,反而缓缓起身。
他走到临窗的位置,推开那扇雕花的楠木窗棂。
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瞬间涌入,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也吹得案头烛火一阵剧烈摇曳。
清冷的月光,如霜如练,洒落在他清俊而沉凝的面容上。
他拿起其中一份密报,就着月光,目光再次扫过那些溢美之词。
眉头,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越拧越紧,几乎要锁成一个川字。
赵衍…
当真幡然悔悟,洗心革面,要做那泽被苍生的贤王了么?
这铺天盖地的仁德之名…
是真心实意?
还是…
一张精心编织、足以遮蔽滔天野心的弥天大网?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赵衍离开京都时,于金殿之上躬身请辞的背影。
那背影看似恭顺平静,却总让他觉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表面无波,内里却暗流汹涌,潜藏着噬人的凶兽。
更忘不了那日街角相遇,对方眼底一闪而逝、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机!
那绝非一个“贤王”该有的眼神!
“安不忘危…”
沈青霄低声轻吟着自己书斋中悬挂的那幅字。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窗棂,留下浅浅的湿痕。
眼神,变得如同窗外深秋的夜空,幽邃而凝重。
他转身回到书案前,重新提起那管紫毫。
笔尖饱蘸浓墨,并未在寻常公文纸上落笔,而是取过一张特制的、用于密奏的素白小笺。
笔锋悬停片刻,随即落下,力透纸背,字字如刀:
“寒王北归,善行昭彰,万民称颂,其势煌煌。”
墨迹稍顿,笔锋陡然转厉:
“然,其行过善,迹近于伪;
其心叵测,深藏于仁。
北境之变,恐非始于刀兵,而肇于…仁政!”
最后几字,几乎破纸而出!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写道:
“着。
详查:
一、工役流民之数,与垦荒、筑城之实需,可相符?
其最终去向,可有蹊跷?
二、深山新起之‘匪患’,规模几何?
装备如何?
劫掠动向,可循常理?
与旧匪覆灭,有无勾连?
三、寒州府库收支、粮秣转运,凡有异动,无论巨细,密报!”
写罢,沈青霄搁下笔,看着素笺上那力透纸背、殷红如血的朱砂批注。
仿佛看到了北境苍茫大地上,那看似仁德的帷幕之后,正悄然涌动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潮汐。
他轻轻吹干墨迹,将密报仔细封入特制的铜管,用火漆封缄,盖上了监察御史的印信。
“多事之秋…”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喃喃自语。
烛火将他清瘦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墙壁上,带着一种孤臣特有的、沉重的忧思。
好的,您指出的逻辑问题非常关键!我完全理解您的意图:战争发生在西境,与北境赵衍无关,赵衍只是借机渔利且手段需极其隐蔽,沈青霄坐镇中枢遥控调查,皇帝践行需有气势,徐清源持续吸收气运。我们彻底重构这一篇章:
京都,金銮殿。
沉重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惊雷炸响!
“报——!西戎大军十万,悍然犯境!
连破我西境三寨!铁壁关告急!守将赵破虏将军身负重伤,危在旦夕!
请陛下速发援兵!”
传令兵浑身浴血,声音嘶哑,扑倒在冰冷金砖之上,血迹蜿蜒,触目惊心。
朝堂之上,死寂一片,随即哗然!西戎草原狼骑,凶悍狡诈,此刻竟大举进犯!
皇帝冕旒珠帘后的脸色瞬间铁青,龙袍下的手掌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他猛地起身,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帝王的震怒与不容置疑的决断。
“西戎无道,侵我疆土,伤我将士!此仇必报,此战必胜!”目光如电,扫视群臣:“谁可为朕分忧,领兵驰援铁壁关?”
兵部尚书急声奏道:“陛下!西戎来势凶猛,铁壁关乃西陲咽喉,不容有失!
当速遣一员威望素著、能征惯战之大将,总督西境军事,统筹全局,方可御敌!”
“臣举荐镇国公世子,张承嗣!”
一位老成持重的阁老出列,声音洪亮。
“张世子乃将门虎种,弓马娴熟,熟读兵略,近年来在京畿大营历练,屡次剿匪,战功卓著!
其祖父镇国公张懋,威震边疆,余荫足以安定西境军心!”
张承嗣,年约二十六七,面容英挺,身姿如松,着一身锃亮的麒麟明光铠,闻声出列,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
“末将张承嗣,愿领兵西征,不破西戎,誓不还朝!定将西戎铁骑,逐出铁壁关,扬我大苍国威!”
声若洪钟,气势迫人。
皇帝看着张承嗣,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微颔首。
张家忠心,承嗣勇武,确是上佳人选。
“张卿忠勇可嘉!然,”皇帝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文臣队列。
“西戎狡诈,大军远征,非独恃勇力可成。
需一文韬武略兼备之臣,随军参赞,运筹帷幄,协调粮秣军需,安抚地方,监察军纪,方为万全之策!众卿,何人愿往?”
此言一出,几位素有才名、渴望建功的文臣纷纷意动,出列自荐。
一时间,引经据典,各抒己见,朝堂之上争论不休。
皇帝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始终沉静如水的沈青霄身上。
“沈卿,”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考校。
“你执掌都察院,洞察秋毫,于江南盐税案中己显经纬之才。对西戎此战,可有良策?”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张承嗣也微微侧目,审视着这位年轻的御史。
沈青霄深吸一口气,出列,身姿挺拔如青竹,声音清朗而沉稳,不疾不徐。
“陛下,臣以为,西戎此来,其弊有三:
其一,远道而来,粮草转运艰难,利在速决,惧在持久;
其二,其军虽悍勇,然部落林立,号令难一,可施离间分化;
其三,铁壁关险固,然西戎惯用奇兵,需谨防其分兵绕道‘断魂峡’偷袭我侧后粮道。”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