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那片被“抹除”区域边缘的瞬间,林阳感觉自己像是撞进了一堵由凝固空气构成阴冷粘稠的墙壁。
这片领域的边缘,规则的侵蚀尚不稳定,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般时断时续。
林阳能感觉到,那致命的压制力并非如传闻中那般毫无间隙——它像潮水般涌动,在峰值时几乎将他碾碎,又在低谷时短暂退去,留给他一丝喘息之机。
每一次压制力的高峰,都让他口鼻溢血,视野边缘泛起黑斑,那是大脑缺氧和毛细血管破裂的征兆。他正在用生命力换取时间。
死寂。
绝对、吞噬一切的死寂。
外界淅沥的雨声、风吹草叶的沙沙声、泥土的腥气、甚至连雨水落在皮肤上的冰冷触感——所有属于“活物”世界的感知信号,在越过那条无形的界限后,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橡皮擦瞬间抹去。
听觉被剥夺,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耳鸣般的嗡鸣,那是感官在绝对真空中的错乱哀嚎。
嗅觉消失,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没有任何气味的惰性物质。
触觉麻痹,雨水不再滴落,风不再流动,连脚下泥泞的土地都失去了反馈,每一步都像踩在虚无的棉花上。
视觉是唯一残留的感知,但也变得异常诡异。眼前的杨树林并非黑暗,而是深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灰色调,如同褪色的老照片。
树木的轮廓清晰却僵硬,枝叶纹丝不动,仿佛被冻结在时间的琥珀里。光线在这里失去了活力,一切都被笼罩在一种非自然令人心头发毛的寂静黑灰之中。
林阳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肋骨生疼,但声音……听不到!
林阳只能依靠胸腔的震动和血液冲上大脑的眩晕感来确认自己还活着。
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粘稠的胶水,肺部得不到足够的反馈,窒息感如影随形。
这就是鬼差的“压制”!
无差别、无理由、不讲道理的绝对压制!任何踏入其领域的存在,其“存在”本身就会被强行打入沉寂状态。
这并非物理上的攻击,而是规则层面的“压制”与“凝固”。林阳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每一个细胞的活性都在被这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降低,思维都仿佛要陷入停滞。
他艰难地挪动着脚步,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在深海中跋涉。目光看向这片黑灰色的死寂,死死锁定着树林深处。那里,是这股恐怖力量的源头。
随着深入,死寂带来的压力呈倍级数增长。林阳的思维开始变得迟滞,身体像是生锈的机器,每一个动作都耗费着巨大的意志力。
终于,在树林中心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林阳看到了它。
它就那样静静地伫立着。
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比周围的黑灰色调更加深邃,就像是粘稠流动中的墨黑。看不清五官,看不清衣着细节,只能勉强分辨出人形的西肢和躯干。它并非实体,更像是由这片死寂领域本身凝聚而成的核心,一个规则的具象化节点。
它不高大,甚至显得有些佝偻,但散发出的阴冷气息却足以压垮灵魂。它没有动作没有呼吸,只是静静地“存在”于此,便让周围的空间都为之扭曲凝固。
它就是这片绝对死寂本身的主宰。
鬼差!
林阳的瞳孔因为极度的压力和恐惧而剧烈收缩。仅仅是靠近它,就感觉自己的生命之火在风中摇曳,随时可能熄灭。驾驭它?这念头在此刻显得如此疯狂和渺小。
但林阳没有退缩,强行压下灵魂深处的战栗。脑海中《某复苏》的知识疯狂运转,结合自身对冥钞规则的初步理解,一个极度危险的计划迅速成型。
第一步:试探规则,确认“交易”生效点!
林阳的右手,在破旧外套的掩盖下,幅度微小地探入怀中,触碰到了那包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冥钞布包。冰冷刺骨的触感瞬间穿透麻木的皮肤,带来一丝诡异的清醒。
林阳小心翼翼用指尖捻住一张冥钞的边缘。土黄色的糙纸,边缘毛糙,上面暗红色的殓文在青灰死寂的光线下,如同干涸的血痂。面额模糊,触感上凸起的印痕似乎是“1元”。
林阳凝聚全身残余的力量,将这张代表“1元”的冥钞,朝着鬼差的方向,无声而迅猛地甩出!
冥钞旋转飘着,在这片连空气都凝固的领域里划出一道极其短暂的轨迹。就在它即将触碰到鬼差那粘稠墨黑人形轮廓边缘的刹那——
嗡……
一股微不可查的规则涟漪荡开。
那张“1元”冥钞,无声无息地自燃了。
一团幽冷惨淡的就像如同墓穴深处磷火的绿光凭空出现,瞬间包裹住冥钞。
粗糙的草纸在绿光中迅速碳化、崩解,上面暗红的殓文如同垂死的蠕虫般剧烈扭曲、挣扎,最终化为细碎的黑色灰烬,湮灭于这片死寂的空气中。
就在冥钞湮灭的瞬间——
林阳清晰地感觉到,那锁定在自己身上几乎要将他的存在彻底凝固的恐怖“压制”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如同沉重的铁链被短暂地卸去了一环。虽然只有一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林阳敏锐地捕捉到了。
冥钞有效!它能干扰鬼差的压制规则!
支付代价,换取豁免!
鬼差那青黑的人形轮廓,在冥钞湮灭的绿光闪烁时,似乎也产生了一帧极其短暂的模糊和波动,仿佛规则的运行被强行“结算”了一下。
林阳心中大定,但同时也升起更深的寒意。一张“1元”冥钞,仅仅换来了不到半秒的微弱松动!这代价……太沉重了!他拥有的冥钞虽多,但大多是1元、3元的小额,7元、10元的数量有限。如果每次豁免都需要消耗,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第二步:扩大“交易”,制造规则“宕机”。
林阳眼神一厉,他需要的不是短暂的豁免,而是鬼差规则运行的“卡顿”甚至“停滞”!他要利用冥钞支付的“代价”瞬间超过鬼差规则处理能力的上限!
他的右手再次探入怀中,这一次,不再是捻出一张,而是五根手指猛地一抓。
唰!
五张冥钞被他同时抓在手中,依旧是1元小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