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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裳老者的面容骤然凝固，瞳孔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
他在心底咬牙切齿地暗骂。
在这座人族城池盘踞百年，何曾受过这般轻慢？
那些卑贱的人族见了他，哪个不是战战兢兢、俯首帖耳？
即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国王，生死也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老者额角青筋暴起。
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青年，胸中怒火翻涌，却碍于那枚先锋令的分量，不得不强压下滔天杀意。
之前安插在狮驼岭的暗线传来密报。
一月前苍狼精殒命后空缺的先锋之位，竟被区区开智期的虎妖夺得，想来便是眼前这厮。
至于其突然展现的化形期修为，不过是效仿人族隐匿气息的拙劣把戏罢了。
在这弱肉强食的狮驼岭，竟敢玩弄这等掩人耳目的伎俩？
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他忽又想起昨日鸡都尉送来的密信。
老者嘴角泛起森然冷笑，忽忆起昨日鸡都尉传来的密函。
信中言明己成功激怒这虎崽子，只待明日妖斗场将其击败，他就便可重新回去执掌啸风崖。
虽需屈居鸡都尉麾下，但只要能重返狮驼岭，纵是俯首称臣又何妨？
况且鸡都尉的结义兄长乃十二先锋之首的猴都统，以其凝丹巅峰的修为，倒也不算辱没自己身份。
老者阴鸷的目光扫过跪伏满街的蝼蚁。
那些浑浊瞳孔中闪烁的希冀，分明是在期待他的退让。
“好，好得很！”
眸中闪过一丝血色。
待明日，他要押着这群贱民登上狮驼岭，将他们充作佛血炼制材料，更要让他们亲眼目睹这杂毛虎崽惨败的狼狈模样。
他要让这些卑贱蝼蚁亲眼见证，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是如何在他手中哀嚎求饶的。
待折磨得尽兴后，再亲手了结其性命，让这些愚民深刻体会何为真正的绝望！
抬手将先锋令抛回，老者闷哼一声，一挥衣袖踏空而去。
顾安目送老妖远去的身影，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明悟。
早在踏入狮驼城时，他就察觉到这座人族城池与狮驼岭之间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那些横行街市的妖修，其行事作风与狮驼岭的群妖如出一辙。
而今老妖看到先锋令时的反应，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顾安不动声色地着令牌上的纹路。
这块先锋令不过是他试探的第一步，若对方不识相，他怀中那块刻着“狮“字的腰牌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那可是青狮王近侍的信物，在这狮驼岭地界，分量之重不言而喻。
“不过......”
他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体内蕴含风雷之力的澎湃妖力。
即便最坏的情况发生，以他如今圆满境界的风雷翅，想要脱身也绝非难事。
“那老魔......当真退走了？”人群中传来一声颤抖的低语。
“退了！真的退了！”有人喜极而泣，嗓音嘶哑地回应道。
“老天开眼......我们竟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青石板上，跪伏的百姓们相互搀扶着起身，浑浊的眼中泛起劫后余生的泪光。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老魔现身必见血光，不死上百人绝不罢休。
虽说这老魔也是因顾安斩杀猿公子才引来的，但说到底，顾安也替他们除去了猿公子这个祸害。
这一点他们还是明白的。
老李头在女儿的搀扶下颤巍巍站起，望着欢呼雀跃的老街坊，深吸一口气，用尽浑身力气呐喊道：“大家听我老李头说一句！”
原本正在庆幸的众人听到呼喊，陆续安静下来。
老李头佝偻的脊背突然挺首，枯瘦的手臂高高举起：“乡亲们可还记得西街张裁缝家的小闺女？上月被那猿魔掳走时，咱们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他颤抖的手指向顾安，“今日这位仙长斩妖除魔，却连咱们一碗清水都没讨要。”
肉铺伙计突然抓起淬火钳砸向铁砧，火星西溅中嘶吼道：“我王铁柱愿为恩公立长生牌位！”
这声呐喊像投入油桶的火星，瞬间点燃整条长街。
“我家有祖传的黄花梨木料！”
“我爹是这外城最好的雕工！”
七嘴八舌的声浪中，老李头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狰狞的爪痕：“这是三年前那猿魔抓走我婆娘时，留下的伤疤。”
他扑通跪地，“求恩公准我们立生祠，让娃娃们记住这血仇得报的日子！”
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他的考量的。
老魔会退走，明显是忌惮恩公的身份。
现在恩公在自然没事，一旦恩公离开，老魔说不准就要拿他们这些人来泄愤。
毕竟他的儿子死在了这外城。
为恩公立生祠，一来是他真心实意的感谢恩公救了他父女俩的性命。
这一次，他是真心的。
至于恩公妖族的身份？
经历这么多事情，他也看开了。
能对他们这些泥腿子好，妖族又如何？
二来，他也是存了借恩公的生祠继续威慑这狮驼城的其他妖魔。
倒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自己的闺女。
之前提出让闺女跟着恩公的请求，虽然被老魔打断了，但他看得出来，恩公并没有这个打算。
因此，为了女儿能够活命，他不得不想出这个法子。
“不瞒仙长......”老李头抬起头来，将心中的盘算和盘托出。
待最后一个字艰难地挤出干裂的唇缝，老人佝偻的脊背绷得笔首，布满血丝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顾安，连呼吸都屏住了。
那姿态活像刑场上的囚徒在等待最后的铡刀落下。
顾安目光扫过跪伏于青石板上，眼中同样布满期待的褴褛人们，以及瞪大了双眼的小丫头，最终还是缓缓点头。
“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心头。
刹那间，整条长街沸腾了。
老李头枯瘦的双手不住颤抖，布满老茧的指节深深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小丫头煤灰覆面的小脸上，泪痕冲刷出两道白皙的沟壑，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白发苍苍的老妪跪地叩首，稚嫩的孩童在人群中穿梭嬉笑，就连平日最是木讷的哑巴张老三，此刻也“啊啊”地比划着。
虽今生为妖，但前世为人的记忆终究不曾忘却啊！
顾安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妖力骤然激荡，背后青紫色的虚幻羽翼猛然展开。
随着一声清越的风雷之音，他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
“恭送仙长！”
地面上，百姓们虔诚的呼喊声汇聚成洪流，在晨光中久久回荡。
顾安的身影渐渐化作天边的一个光点，最终消失在云霞深处，只余几缕细碎的电芒在云端若隐若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