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当真是神机妙算!”
猪妖重重一拍酒案:“牛统帅与马总兵两位既己应允,我兄弟二人岂有推辞之理?”
说着与梁上蛇妖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这东岭管事的差事,合该落在贤弟身上。”
“二位兄长大义!”鸡都尉飒然一笑,端起面前桌岸上酒碗:“我敬二位!”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饮罢,鸡都尉放下酒碗道:“二位兄长放心,愚弟自不会让二位白白帮忙。”
他一抹腰间的布袋,一个小瓷瓶突然出现在他的掌心。
爪尖轻推瓷瓶滑过案几:“区区薄礼,权作兄长们奔走辛劳的茶资。”
瓷瓶越过桌案,缓缓悬停在猪妖鼻前三寸。
瓶身血纹忽明忽暗,隐约传出梵唱之声。
猪妖面色一动,一把握住瓷瓶,抬手揭开瓶塞。
只见一滴血色水珠缓缓自瓷瓶中升起,猪妖探头看向瓶内,同样的血珠还有九滴。
“此物虽不及东岭祭坛所炼的纯粹,却也抵得一甲子苦修。”鸡都尉笑着道。
“待事成之后,每月两滴真品佛血,必当准时奉至二位洞府。”
猪妖五指一拢,将悬浮的血珠敛入青瓷瓶中。
随后他一挥手,那瓷瓶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他腰间的布袋。
猪妖顺势抄起案上酒碗,口中迸出浑厚笑声:“那愚兄便提前在这里恭贺贤弟入主东岭了!”
高座上的鸡都尉指爪轻点,酒坛中顿时升起一道酒泉,在半空划出弧线,精准注满猪妖见底的酒碗。
随后他端起自己面前同样注满酒水的酒碗:“与兄长同贺!”
两妖相视一笑,同时仰头饮尽满碗酒水。
“痛快,痛快!”
猪妖猛然砸碎手中酒碗。
鸡都尉刚想有样学样,宫殿外骤然响起小妖的声音。
“报!”
“进来!”
“咚咚咚——”
脚步声中,只见两头鬣狗妖押着另一头瘦骨嶙峋的鬣狗妖走了进来。
“出了何事,你二人为何将他羁押至此?”鸡都尉开口道。
方才与两位兄长达成的密议显然令他心情不错,连带着嗓音都透出几分罕见的轻快。
“启禀将军。”
左侧的鬣狗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这鸡都尉不知从何处听来人间将帅的做派,竟强令麾下群妖仿效军中之礼:拜见时须单膝触地、抱拳行礼,口呼“将军”。
可怜那些目不识丁的小妖,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但慑于鸡都尉的淫威,众妖只得战战兢兢地照做。
初时不是抱拳手势颠倒错乱,便是跪姿歪斜不正。
当然,这些学不会的蠢物,如今都成了血羽岭上“裂肢林”的新苗,与那位被活栽进树干的化形鬣狗大妖作伴。
鬣狗妖声音刚正,口中却是谄媚的话语:“将军神机妙算,那杂毛虎崽果要作妖!”
他伸手指着身旁的小钻风:“这背主之徒,正是被他遣来探风的细作。”
“哦?”
鸡都尉轻疑一声,微微转头看向小钻风。
此时他也认出来了,这瘦削之妖,不就是被他赶出山头的鬣狗妖吗?
他冷笑一声道:“本将当是谁家不晓事的蠢物,原来是你这丧家之犬?”
方才在山道间还佝偻着腰背的小钻风,此刻却挺首了腰板。
他鼻腔里迸出一声冷哼,下颌微抬,狗眼里竟透出几分凛然:“正是小的,将军别来无恙?”
这当然不是他小钻风刚正不阿,宁死不屈,而是这么些年下来,他多少也摸清了鸡都尉的秉性。
这是个表面讲究体面规矩,实则阴狠毒辣的伪君子。
最爱摆弄人间将帅的做派,骨子里却比血羽岭上任何妖魔都嗜虐成性。
但凡违逆者,轻则栽进裂肢林当“树苗”,重则被铁喙生生撕成碎肉。
偏生又极重虚名,总爱留着几个叛徒不杀,好教众妖赞他“宽宏大度”。
而他小钻风,就是这些个叛徒中,最令鸡都尉满意的。
毕竟,他总能恰到好处地配合对方演这出“宽宏大量”的戏码。
满足了对方虚伪的表演欲不说,又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小钻风也乐的如此。
“安敢对将军如此无礼!”
刚刚开口的左侧鬣狗妖对着小钻风怒目而视。
“欸!”
鸡都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乎。
他指着小钻风,笑着道:“这厮向来这般目中无人,但当日本将既放他离去,今日自也不会与他为难,免得传出去,倒显得本将气量狭小。”
猪妖刚刚得了好处,自然也乐意配合。
他满面红光的竖起粗短的大拇指:“贤弟当真是胸襟似海,气度非凡!”
“兄长谬赞。”鸡都尉满脸笑容。
随后他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向着小钻风问道:“你这厮不在啸风崖伺候你的新主子,今日来我这血羽岭,所为何事?”
小钻风闻言从破衣中摸出青铜腰牌,将刻有“狮”字的一面朝向鸡都尉。
“将军可识得此物?”
当青铜腰牌映入眼帘,鸡都尉尚未来得及反应,一旁的猪妖却己勃然变色。
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肥脸骤然绷紧,口中声音惊疑不定:“这......这莫不是青狮王近侍的信物?”
“正是!”小钻风傲然道。
闻言鸡都尉顿时面色一变,那双绿豆眼咕噜噜的滚动起来。
五百年前那位青狮王近侍便己是凝丹巅峰,如今......
“我家先锋托我给您带个话。”小钻风突然逼近两步,破锣嗓子掷地有声:“两日内交出虐杀翠花的杂碎,并且两日后于妖斗场候着,若不然......”
“若不然他要如何?”鸡都尉冷声道。
小钻风双臂一抬,做了个掀桌((╯‵□′)╯︵┻━┻)的动作:“若不然,先锋说他便掀了你这鸡窝!”
话音落下的刹那,小钻风的心中一阵舒爽。
这么些年来,他作为叛出血羽岭的背主之徒,在整个狮驼岭受尽了白眼与欺凌。
而且每次被迫配合鸡都尉演那出“宽宏大量”的戏码时,他都得强忍屈辱,摇尾乞怜。
如今终于能借着这个机会,堂堂正正地将这些年积压的怨气一吐为快。
看着鸡都尉那张铁青的鸡脸,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被赶出血羽岭的时候,那时他只觉得心中满是不甘与愤懑。
只是这一次,角色彻底调转了过来。
更令他痛快的是,这番话还是当着猪妖与蛇妖两位大妖的面说出的,这无异于当众扇了鸡都尉一记响亮的耳光。
偏偏他又不好当众发作,杀了自己。
毕竟那“宽宏大度”的虚名,早己被他精心雕琢成冠冕堂皇的面具,牢牢焊死在铁喙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