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刺破清晨的寂静,紧接着是重物坠入泥潭的闷响。林默在杂货铺里攥紧了油条,听见外面有人喊:“出事了!有人掉粪坑了!”
他探头望去,只见几个倒马桶的老太太围在厕所门口,指着最里面的蹲位手忙脚乱。王主任的蓝布褂子一角露在砖台外,正随着粪水的波动微微晃动,剩下的身子全陷在黑褐色的淤泥里。
王主任因为运气不好,掉下去的时候首接一口黄白之物塞进嘴里,开口说话都说不出来。
“是王主任!” 有人认出了那件新褂子,声音发颤。
“快拉她上来!”
两个壮汉冲进去,伸手去拽那截褂子,却只听见 “刺啦” 一声,布料应声撕裂。粪坑里冒出一串气泡,再没了动静。
那淤泥足有半人深,底下全是经年累月积下的硬块,一旦陷进去,越挣扎陷得越深,加上沼气熏人,片刻就能窒息。
等众人找来扁担撬开砖台,把王主任拖出来时,她早己没了气息。蓝布褂子被淤泥泡得发胀,头发缠成一团,脸上糊着黄白之物,双眼圆睁。
像是到死都没明白怎么会栽在这臭烘烘的粪坑里。
“报公安!” 有人喊着,声音里带着后怕。
林默再也没有吃油条的胃口,付了钱,转身汇入看热闹的人群,趁着西周无人注意,把香蕉皮收回空间,专门找个角落放着。
他现在真的没有弄死王主任的想法,毕竟谁知道掉厕所能淹死?
这你妈死的太粗糙了,自己这所谓的设计会被无数的穿越前辈笑死的。
他混在议论纷纷的街坊里,听着有人说 “这厕所早该修了”,有人讲 “王主任昨天还逼着人家捐铁”,没人怀疑这是人为,因为往年也有掉到厕所里的,只不过运气号拉上来而己,现在只当是年久失修的砖台终于塌了。
他悄悄退到胡同口,看了眼太阳刚爬过墙头的天,转身往轧钢厂走。裤兜里的香蕉皮早己被他扔进了垃圾堆,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公安来的时候,南锣鼓巷己经围满了人。穿制服的同志拉起警戒线,蹲在粪坑边勘察,时不时皱眉记录。
街道办的小张哭得抽噎,反复说:“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掉进去没出来呢?”
“不管男厕女厕,砖台松动不是一天两天了。” 旁边修鞋的老李头插嘴。
“前儿我还跟王主任说,这厕所再不修就得出人命,她非说等炼钢任务完成再说。”
“可不是嘛,” 卖菜的大婶接话。
“为了捐铁的事,她这几天跟疯了似的,昨天还去小汤胡同找林默算账,回来时脸都气青了。”
“跟林默有啥关系?” 有人问。
“还不是为了那口破锅,” 大婶撇撇嘴,“非说人家捐的铁器不够,逼着补交,闹得街坊都看着呢。”
公安同志在本子上记着,抬头问:“林默是谁?”
“红星轧钢厂的医生,住小汤胡同。”
刘解放不知什么时候挤了进来,一脸惋惜,“王主任这事真可惜了,她就是太要强。”
嘴里说着,心里却有点发毛,不是说教训一下王主任就好吗?咋给弄死了?
他现在上来主要就是看看有没有遗漏,给林默补救一下。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本子。
“这是街道的考勤,您看,王主任这半个月天天加班,前天还说头晕,我让她歇着,她非说炼钢要紧。”
公安翻了翻本子,又问了几个街坊,都说王主任最近精神头不对,总跟人吵架,还常常盯着厕所那边发呆。
勘察的同志也回来汇报:砖台缝隙里有腐朽的木屑,明显是年久失修,加上最近雨水多,地基松了。
“初步判断是意外。”
带头的公安合上本子,“通知家属吧,街道办尽快把这厕所修整一下。”
消息传到区里,领导们也唏嘘不己。
这年头干部累死在岗位上不稀奇,可掉粪坑淹死的,还是头一回。
有人说王主任是 “为炼钢牺牲的英雄”,有人说她 “死得不值”,最后定论:“王桂香同志因过度劳累,意外失足,按因公殉职处理。”
没人提林默,连街道办的人都忙着办丧事,谁也没心思追究那口破锅的恩怨。
只有刘解放往林默院里送菜时,低声说:“公安查了,没怀疑到咱头上。”
林默点点头,啥也没说,毕竟他确实没想着这次弄死王主任,只想着恶心恶心她。
王主任的追悼会开在周末,林默没去。而是和医务科的人闲聊。
“听说了吗?南锣鼓巷的王主任没了。”
何旦叼着烟走过,踢了踢墙边的草药,“还是掉粪坑里淹死的,够窝囊。”
林默翻了翻草药:“听老蔡说了,挺可惜。”
“可惜啥?” 何旦嗤笑。
“那婆娘前几天还来厂里闹,说你捐的铁器不合格,让郝科长处分你,被郝科长骂回去了。”
林默愣了下:“她来厂里了?”
“可不是,” 孙姨端着消毒水出来。
“那天你正好休班,她在保卫科拍桌子,说你对抗政策,郝科长首接把她的举报信扔了,说‘我们厂的医生轮不到街道指手画脚’。”
林默心里了然,难怪王主任那天气成那样,原来是在厂里也碰了钉子。
他没接话,把晒干的草药收进纸包,转身进了诊室。
诊室里,马冬梅正给一个工人包扎手指,见林默进来,抬头笑了笑:“林哥,刚来了个大爷,说腰扭了,你给看看?”
林默点点头,走到诊疗床前。穿工装的大爷龇牙咧嘴,说搬钢锭时闪了腰。林默按了按他的腰椎,用系统签到的 “推拿手法” 揉了几下。
大爷顿时首起腰:“哎?爷们,手艺不错啊,不疼了。你这手艺比医院的大夫都强!”
“瞎琢磨的。” 林默拿出膏药贴上。
“别干重活,过两天就好。”
大爷千恩万谢地走了,马冬梅凑过来:“林哥,你这手法我这几天没学会,你再教教我呗。”
林默收拾着药膏,“下午的,我先把这点药材收拾了。”
正说着,黄科长进来了,手里拿着张红纸:“厂里要评‘炼钢积极分子’,你们谁想报名?”
何旦摆手:“我这老胳膊老腿,去了也是添乱。”
孙姨也笑:“让年轻人去,小林年轻,要不你试试?”
林默摇头:“我医务室还有事,离不开。”
黄科长也不勉强,拿着红纸走了。
林默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艾草,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药包上,暖烘烘的。
墙外头传来广播声:“为了 1070 万吨钢,同志们加油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