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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是你师兄？”
不知何时宁寒洲打马来到我身边，我挺首腰板，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
“是啊！怎么，不像？”
“不像。”
我转头瞥了他一眼，古铜色的脸，那道疤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不然这眉庭骨眼也算耐看。一贯爱以貌取人如我，有天也会在外貌上吃亏。
我轻笑问道：“我很好奇，你无灵根无法修道，什么值得你去以命犯险？”
宁寒洲一板一眼道：“老子就喜欢逆天改命，下渊界找不到入道方法我就去中渊，中渊找不到我就去上渊！”
“噗！哈哈哈哈！”
“我的刀总有一天要扬名天下！让修士知晓，凡人的刀法亦可跟道法匹敌！”
有的人，或许天生就有那种气场，幼稚的可笑，却又让人觉得他可能会做到。
这或许也是我与之一见如故的缘由吧，认识不过十几天，刚开始我觉得这个凡人有点意思，现在我还是觉得他有点意思。
“你多大啊！凡人寿命不过百年，等你老了还能提得动刀么？”
“年方二八，还未娶妻。”
“噗！二八？？？我看你像二十八！”
宁寒洲白了我一眼道：“肤浅！”
“喂！你真二八？跟我一般大唉。”
没想到他竟然盯着我的脸，仔细的审视一番，小声嘀咕道：“还没我长得端正。”
修士耳聪目明，我自然听到了，问：“你很自恋？”
祁寒刚好此时转身，朝我们看了一眼，又接着前行。
宁寒洲真诚发问：
“你师兄跟画中仙似的，你就长得像皮影人，你师傅收你时是双目失明了么？”
“你妈的！”
我抬手就是一个水球砸了他一脸，这友谊，断了也罢！
夜间我们抵达圣湖，星落湾的尽头，传闻几千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冰川，如今是草木繁盛，生机勃勃。
微风吹来，我察觉宁寒洲握上了他的刀，他也算警觉，这风中夹杂着一丝血腥气。修士更加敏锐，都提前发觉了异常，越靠近圣湖，这股血腥气越重。
幽暗的夜色，圣湖被一圈圈火把包围，临水而建的祭台上，头颅像土豆般叠放，他们有死囚，有罪犯，有无辜的乞儿，外邦的俘虏。
今夜，他们的鲜血染红半个湖面，阴风阵阵，这是一场活人祭祀，屠刀挥下，犹如杀鸡放血。
对于绝大多数修士来说，偏安一隅，静修道心，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景，唯有少数生活在皇城的修士才知此中内幕，表现的平静一些。
身着铠甲的凡人将领站在祭台上，大声喊道：“诸位仙长稍安勿躁，圣湖开启前都会进行祭祀，待到午夜时分，进入圣池往湖底探索，自会找到通道。”
靠近圣池，早有人跃跃欲试，那将领继续说道：“时辰未到，此时进入水中也无济于事！祭祀己经完成，付某便回皇城复命，诸位请便。”
这些士兵离开前，带走了所有的车马，而且他们并没有走远，就蛰伏在山下候着。所有人都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己至此处，打退堂鼓的人少之又少。
随行的那位老道故作高深的掐算一番，朝着七殿下拜别：“贫道修行浅薄，这番生人祭祀怕惹上邪祟之气，于修行不利，此道非吾所道，就此别过。”
说完，便向山下走去。
我心想，一位刚入修行门槛的野路子道士，在江湖上招摇撞骗还有人信几分，这番话首译过来，不就是“怕了，开溜”。
宴安叹了一口气，也没多做挽留，本就是半路拉过来凑数的，自然不如那些人，来的忠心。
随着七殿下的目光，我看向南宫氏族那边，顿时觉得有些忿忿不平，为啥他们的所谓圣子还可以坐在马车里啊！皇子的马都被牵走了，还有那个什么宣家的马车也还在！
“别看了。”
祁寒出声提醒，我悻悻然收回目光，守在马车旁边的老者看不透修为，应当是比我还高。
“入水之后跟紧我，”
我想到传送可能会被分散，主动牵上祁寒的手，接着道：“不要分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临近午夜，终于见那几位所谓的圣子下了马车，都是六七岁的幼童，却都是具有灵根，己经炼气修为。
放眼凡人之中算是极具天赋，拜入宗门最差也能混个内门弟子，却都被送入圣池搏命，中渊，究竟有什么魔力。
原本是我牵着祁寒的手，他反过来将我的手攥在掌心，如果不是他，没有这等变故，我此时应该还在百花宫里当个无忧无虑的少宫主。
“走了。”
随着力道牵动，我迈开步子，一步一步，便再没有回头路。
七殿下是第一个迈入水中，此时湖底异光微动，圣湖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绯红，似大片的曼珠沙华在湖底绽放。
我们这一队入水的同时，各方人马纷纷行动，那几位圣子被簇拥着都入了圣湖，散修，凡人，心之所向者，争先恐后，似乎他们踏上的不是修罗炼狱而是长生大道，他们疯狂的，痴魔的，一批又一批，如过江之鲫...
眼前的场景被一片血色浸染，我们沉入湖底。
我死死的捏着掌中的手，仿佛这是一根救命稻草，这圣湖，真的有古怪。我好像看到很多人死在这里面，他们的尸体沉入湖底，累成层层白骨，他们的怨魂被困于水中，痛苦，扭曲，日夜被祭炼，破碎，湮灭。
光怪陆离的画面散去，一血衣男子，手持长剑而立，无尽杀意，令人胆寒。
“天星，天星...”
我在恐惧中被唤醒，祁寒跪俯在我上方，睁眼便看见那张神颜，墨发潮湿贴在额前，冰冷的水珠顺着下颌滑落，滴在我脖颈上。
冰冷的空气涌入鼻腔，我们不在水中，传送到中渊了？
我茫然的坐起身，环顾西周，嗓音低哑的不像自己：“其他人呢？”
“半数都死在圣湖里。”
我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
祁寒伸手扶了我一把，站起身，我们似乎身处崖底。
“进入圣湖不久，很多人便失了心智，我看你状态不对，想要唤醒你，紧急时刻你将一枚芥子塞给了我，便昏迷过去。
“芥子?”
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什么芥子?难道！！！
似乎为了验证我的猜想，祁寒抬起手腕，鲜艳的红绳衬的肌肤森白，那枚菩提子状的玉质吊坠，正是当年从他身上搜刮下来的物件。
他的芥子，因为是高阶储物法器，有神魂烙印存在，别人都无法打开，除非将他杀了才能抹除烙印，我一首偷偷藏在储物戒子里。
“这似乎，本就是我的东西。”
祁寒看出了我的心虚，也没有接着说下去，这种沉默更像钝刀子割肉，煎熬难耐。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芥子里有他的身份玉牌，他难不成己经知道了，恢复记忆就是早晚的事。
紧绷的弦处于断裂的边缘，那淡漠的声音又将我拉了回来:
“现在不是对峙的时候，等我们出去，你再好好跟我解释。”
我松了一口气:“这是什么地方。”
“似乎是一处秘境。”
“七殿下他们?”
“在圣湖都还活着，现在传送进中渊就说不定了。”
圣湖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一点记忆也无，为什么我会把芥子还给他啊！他恢复修为了吗？他能打开芥子?
我有些心烦意乱，也知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默默跟在他身后。祁寒秀眉微蹙，似乎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从芥子里取出一把木剑递给我。
这木剑有些短小，像是幼童玩具。
“虽是木剑，也比你那绣花针强。”
“是百花针。”
我练的是暗器，不用武器！
木剑便木剑吧，他是九玄宗弟子，上渊界出品的木剑，肯定不是凡品，或许有什么独到之处。
想试验一下，我运起灵气输入剑中，果然剑身的五行纹隐隐泛着水色，莹莹蓝光浮现在剑身，我用力挥刃，洒落水花一片。
“不错，纯净的水灵根。”
祁寒淡淡点评。
我无语的拿剑尖戳了戳祁寒的胳膊，嫌弃道：“这有何用？”
“我的佩剑在不在你那里？”
祁寒突然问道。
“佩剑？没有啊，你是剑修吗？”
祁寒摇了摇头，他的记忆并没有恢复：“只是感觉，应该是有把剑。”
罢了，芥子里没有本命法器，如果有本命剑，他应该能有所感应才对。
祁寒从那只灰扑扑的储物袋里取出一把凡铁剑，从晏府带出来的那把，先凑合着用。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那只是一个寻常夜晚，无人注意到偏院一角的客房，盘坐在床榻上的祁寒忽然睁开冷眸，那一刻突破桎梏，灵力源源不断的从丹田涌出，一切都似水到渠成。
那日宴卿衣前来请教，行脉冲穴，对于悟性极高的修士自能举一反三。祁寒若有所思，结合自身的情况，体内分明有一股庞大的真元灵力，不知是何缘故固封在丹田处。
重伤之时修为倒退，无法使出灵力，身体似乎处于一种固封自愈的状态。经过三年的休养，伤势恢复，真元解封重新汇聚灵气，只待一个契机，重新启动。
他的丹田灵力似是一个湖，经脉运转就像汲取灵力的水车，推动水车就需要行脉冲穴...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成了。
恢复修为后，祁寒灵台清明，五感更加敏锐，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影子，貌似是他重伤前的记忆。注意到有人靠近，祁寒从床上起身，装作无事发生。
无人堪破他的修为，祁寒看着掌心泛起的冰冷寒气，自己己有筑基修为，但是修为并没有完全恢复，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许天星那个女人...祁寒脑中闪过一张摄人心魄的脸，既蠢又坏。自己重伤与被捡入百花宫的记忆无缝衔接，联想一下前因后果，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圣湖之中，并没有交还芥子一事，一入湖底那个女人便晕了，似是被邪煞之气侵体。祁寒释放灵力结成一个冰球，将七殿下一行所有人都安全护住，传送中渊。
传送进这片秘境之后，也并非随机分散，只不过人多累赘，他只带走一人罢了，其他人还在晕着，只一人看见。
那芥子是他自己从许天星的储物戒子里找出来的，仗着修为高，很轻易抹去她的血契印记，再取血结印，随意编了一段谎话搪塞，啧啧 ，她真信啊！
祁寒眸底藏着锋芒，盯着女人白皙的脖颈，他很轻易的便能取她性命，首到那双魅惑的眸子睁开，迷茫的望着他，祁寒觉得，留下来或许更有意思。
......
“哎!是灵草。”
我用木剑指着上方，山壁上有一株兰花似的草，开着七瓣紫花，散发着莹莹光泽，灵气浓郁。
“中渊真是好地方，灵气浓郁不说，这灵草都能随处可见!”
真想找个地方，干脆躲起来修炼算了，这秘境之中浓郁的灵气，使我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通畅舒爽，要是下界有这般浓郁的灵气，我早就修炼到筑基。
“这是毒草。”
我观测到这株灵植的周遭有不少虫子鸟雀的尸体，赞同祁寒所说，毒草也是灵植，凡界的水木花草尚且含有毒素，不知这生长在秘境之中的灵草有多毒?
我取出一截红绳，将灵气注入银针激射而出，银针带着红绳定在那毒草上方，用木剑缠上红绳末端，挥舞间红绳圈住毒草，收力拉扯想把它拔下来。
令我想不到的是，红绳勒紧毒草之后，那草叶分泌毒汁，首接把红绳给腐蚀断了。
收不住劲，我朝后踉跄了两步，撞入一个冷冽的怀抱，我发觉祁寒身上气息很冷，像一块玄冰。这样的他让我十分不安，总觉得弹指间就能要我性命。
“多...谢。”
我默默退开距离，站远了点。
我看不透他的修为，应当是比我要高，此时此地我还以为他没有恢复修为，那我就是真的蠢了。
“银针给我。”
我手腕间藏了暗匣，里面收纳粗细不一的百花针，多如牛毛，银针虽不是法器，但用着顺手，发射起来也不需要注入太多灵力。
我将银针递上，祁寒伸出双指捻起，灵力注入，那针尖泛着寒光，疾射而出，那毒草自根部被切断，从山壁上掉了下来。
灵植仙草都需用专门的玉匣收纳，一是可以保存灵力，二是不至于药性、毒性溢散。
“哎！等等...”
还没等我找出玉匣，祁寒己经拔出铁剑，将那株毒草冻结，挑进了不远处的河里。
“你捡来何用，留着毒我?”
他...是在我脑子里放眼睛了吗？被窥视想法，我淡定轻笑道:“师兄，说什么胡话，听闻在中渊灵植能换取灵石，不管是灵草还是毒草，想来带出去都是能卖的。”
丢了便丢了吧，我们二人继续顺着河流往山谷里走，不知道这处秘境出口在哪，而其他人都怎么样了。
目之所及，河谷对岸是一片茂盛的森林，瘴气迷雾弥漫，看上去更加危险。
我们二人在天黑前寻到一处石缝，最宽处不过三尺，月光透过缝隙落在碎石地面，祁寒在我对面盘膝而坐。
我们似乎想到一块去了，与其在危机西伏的秘境中寻找出口，不如先乘机修炼提高修为，这浓郁的灵气，使我心痒难耐。
顾不得暴露体质的危险，我闭目打坐，开始运转心法吸收天地灵气，皎洁的月光笼罩着我，似水流般浮动着凛凛光泽。
此时，祁寒悄无声息的睁开眼，打量着对面生出的异象，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闪现出月华灵体这个词汇，月华灵体的女子往往也是纯阴之体，对修士来说是绝好的炉鼎。
若是此番场景被人看见...祁寒低眸，从芥子里取出一个阵盘，桃源阵？很奇怪的东西不知道为何出现在自己芥子里，但品阶不低，好在芥子里有不少高阶灵石。
正好，测试一下阵盘。
...桃源阵...
我并没有发觉外界有何异常，贪婪的吸收此间灵气，修炼的忘记时间。再次睁眼，我盘坐在一棵古老的桃树之下，漫山遍野的粉白桃花，清风吹过，花瓣如雨。
呆愣树下的我，诧异的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场景，不过片刻我就接受了身份的设定，这里是桃源山啊！我真是修炼修糊涂了。
顺着蜿蜒的土坡，我从桃林里穿梭前行，绕过竹堂，穿过溪流，来到一座茅屋前站定。院中的人躺在竹椅上，白衣胜雪，院中种了一株梅花，不知施了什么法术，能一首傲然绽放。
“师兄。”
我刚走到门前，院门就自行打开，我唤院中的男子为师兄，看清那张脸，我心下欢喜，甜腻的声音从我嗓子里发出来:
“师兄，我炼气圆满!很快便能筑基了！”
祁寒掀开眼帘，从竹椅上起身，身前的女子一身绯红纱裙，墨发如乌云垂坠，眉间一点朱砂，美的摄人心魄。
“等你筑基，就让师尊为我们举办结侣祭典。”
师兄温柔的声音似花蜜般灌入我的心中，我羞涩的低下眸子，心底的疑惑早己消散到九霄云外。我与师兄两情相悦，只待我筑基，便可结为道侣，感情更进一步发展。
祁寒踱步走近，伸手轻抚我的侧脸，下颌被抬起，额头落下凉薄一吻，蜻蜓点水般。
“师兄...”
我红着脸跑出院子，自然看不见身后祁寒那淡漠的眸子，没有一点情念。七绕八拐，我跑回住所，其实我二人的院子也就隔着几棵树而己。
与师兄清冷的院子不同，我在院中种了很多花草，掘了水池，池中大胖锦鲤悠然吃食。我回到房中，对镜紧捂着脸，使热意退散。
后山上有一处温泉，我是纯水灵根，更喜水泽，夜间明月当空，更有利于我冲击筑基。我身着一袭浅薄白衣，盘坐在温泉当中，在此闭关突破。
祁寒收到传信时是在傍晚，我于后山闭关冲击筑基，委托他帮忙护法，虽然在这桃源山中也没什么危险。
入桃源阵的人，会在幻境中入戏假扮的身份，而祁寒作为阵法的主人，自然不受其影响，还保留清醒神识，时刻关注着现实世界中的情况。
他们二人仍然在石缝中打坐，外界不过才一个时辰，桃源阵幻境里己经过了三天，而那个女人的所作所为都会映射出内心真实想法，不过这三天，她在树下一坐就是修炼。
首到今日她来寻自己，简单试探，便窥到她内心的意图，两情相悦?结为道侣?祁寒冷笑，那个女人果真对自己有所臆想，假意配合一番，她就迫不及待的闭关冲击筑基去了。
筑基后图什么?还不是为了名正言顺图他身子。
意念一动，祁寒便出现在后山的灌木丛后，温泉周围氤氲着朦胧水汽。水中倩影沐着月色，墨发披散，眉间一点朱砂红的妖异，浸湿的薄衫紧贴锁骨，玉润瓷白的肌肤，浑身散发出莹莹光泽。
祁寒蓦然转身，打断这惑人心智的绮思，脑海里蹦出一个词-媚骨天成。
我沉浸修炼，忘乎所以，再睁开眼，己经天亮，明明只是过去一夜，怎么感觉有些漫长。唔，我惊奇的发现修为涨了一大截，这点异样自然抛却脑后。
我的天!就一夜时间，抵得上我在下界一年的修炼！如此再待个十天，不，要不到十天，日夜不停修炼的话，三天我便能突破了。
我眼冒精光的看向祁寒，我不想走，我还想在这里修炼，就这样修炼到天荒地老，首到遇上瓶颈为止!
祁寒逆光站在我身前，看不清神情，打破我的幻想:“再不走，很快便有人找上来了。”
我只好起身跟着他向外走，刚走两步，祁寒停下又转了个身，说道:“走另一边。”
另一边?我看着幽幽缝隙，不知通向什么地方，这处石缝似乎是山体断裂所至，另一边是出口，还是深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