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无数根淬毒的钢针,无休无止地刺穿着恒昌化工厂B区锈蚀的屋顶。废弃的厂区浸泡在墨汁般的黑暗和震耳欲聋的雨声中,唯有B-7仓库深处那簇摇曳的烛火,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心跳,在粘稠的黑暗里投下扭曲晃动的暗红光影。空气里弥漫着硝烟、血腥、化学品酸腐和那股浓烈到令人灵魂战栗的檀香、没药与腐败气息混合的“血祭”烙印。
仓库外,红蓝爆闪的警灯撕裂雨幕,尖锐的警笛如同愤怒的咆哮。厚重的破门锤发出雷霆般的轰响,扭曲的铁门向内崩飞!
“不许动!警察!”“放下武器!”“Clear left!”“Clear right!”
全副武装的突击队员如黑色潮水涌入,强光手电的光柱瞬间刺破仓库内粘稠的黑暗,精准锁定货架后那片刺目的暗红!
“发现目标!一名警官倒地!重伤!重复,重伤!位置:A区货架后!”尖兵队员的声音透过头盔通讯器,带着撕裂空气的紧迫感。林宇仰面倒在冰冷浑浊的积水中,胸前战术背心被撕裂,一片狼藉的创伤暴露在强光下,身下的血泊仍在缓慢扩散。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青紫,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胸腔内血沫涌动的“嘶嘶”声,生命体征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急救组!快!建立安全区!快!”指挥官嘶吼。两名急救队员如同猎豹扑至林宇身边,动作迅如闪电。一人单膝跪地,手指探向颈动脉,侧耳贴近口鼻,声音紧绷:“脉搏微弱!呼吸浅促!血压测不到!”另一人战术剪刀寒光闪烁,“嗤啦”几声剪开浸透鲜血、粘连皮肉的衣物。当那片可怕的创伤彻底暴露时,即使是见惯生死的队员也瞳孔猛缩——左胸大片青紫,凯夫拉纤维深陷皮肉,碗口大的创口血肉模糊,断裂的肋骨茬口森然可见,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血沫不断从创口和鼻腔溢出。
“张力性气胸高度怀疑!开放性胸部损伤!多发肋骨骨折!肺挫裂伤!失血性休克!紧急胸腔减压!16G穿刺针!快!”急救员吼着,撕开无菌包装,粗大的穿刺针精准刺入林宇左侧锁骨中线第二肋间!“嗤——!”高压气体混合着血沫猛烈喷出!左胸壁微微弹起。紧随其后的,是暗红的血性液体!“确认张力性气胸!持续引流!左臂肩背枪伤加压包扎!双通道大口径静脉留置针!平衡盐溶液加压输注!肾上腺素1mg静推!呼叫支援!通知医院创伤中心准备ECMO!通知血库所有O型血制品!重复,所有!”命令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敲在生死线上。血压计袖带绑上右臂,血氧夹扣上指尖,冰冷的电极片贴上胸膛,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触目惊心:血压40/20,血氧65%。
“担架!”林宇被小心翼翼地固定在脊柱板上,胸腔引流管被急救员死死护住。他被迅速抬离这片死亡之地。冰冷的雨水无情冲刷着他毫无生气的脸,救护车刺耳的鸣笛撕开雨幕,红蓝光芒在积水中疯狂闪烁。
与此同时,另一组队员呈战术队形,枪口稳定,谨慎而迅速地逼近仓库深处那片烛光与暗红符号笼罩的核心区域。强光手电的光束如同审判之矛,刺破邪恶的氤氲。
景象令人窒息。
地面中心,一个首径逾两米的巨大蛇形符号,用暗红粘稠的液体绘制,复杂的螺旋纹路如同深渊的漩涡,狰狞的蛇头图案在摇曳烛光下仿佛在无声嘶吼。符号尚未干透,散发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息。几根粗大的惨白蜡烛诡异地燃烧着,烛泪如脓。王悦被粗糙的麻绳以扭曲的姿势捆绑在低矮金属架上,昂贵的晚礼服破碎如蝶翼,的肌肤布满青紫瘀痕和深红勒痕,泪水混合血污在苍白失血的脸上冲出凄凉的沟壑。强光打在她脸上时,她如同被灼烧般剧烈颤抖,发出破碎的呜咽,瞳孔涣散,对光线几无反应。
“发现人质!女性!存活!严重外伤及精神创伤!”队员迅速发出信号,警戒的同时,战术匕首寒光闪过,绳索断裂。“呃…咳…咳…”堵塞口腔的布团被取出,王悦剧烈呛咳,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救…命!他们…血…符号…香…看见蛇…好大的蛇…林警官…他…为了我…”她语无伦次,精神彻底崩溃。“安全了!坚持住!”队员用保温毯紧紧裹住她筛糠般颤抖的身体,快速检查生命体征。
仓库角落,沉重的废弃油桶被移开,露出狭窄的地道入口。边缘残留着新鲜血迹和凌乱的泥泞脚印,延伸向深不见底的黑暗。“发现嫌犯逃逸通道!请求追踪!”警犬低吠着率先钻入,特警紧随其后,但所有人都清楚,在这暴雨之夜的复杂地下管网中,希望渺茫。
王悦被搀扶出仓库,眼神空洞呆滞,茫然扫过林宇被抬上救护车的方向,嘴唇无声翕动,最终被另一辆救护车带走。
仓库内,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舞台追光,聚焦在那个巨大的暗红符号上。技术队队长陈国栋戴着双层乳胶手套,蹲在符号边缘,眉头紧锁。他手中的静电吸附膜和精密刮刀小心翼翼地刮取着尚未完全干涸的粘稠物和边缘的碎屑。符号的颜料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质地,不似纯粹血液的粘滞,反而带着矿物般的颗粒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腐败气息。
“老陈,有发现?”张振队长走了过来,脸色凝重如水。
陈国栋将刮取物装入特制的低温物证瓶,密封,标签。他指着符号边缘一处颜色略深、质地更粘稠的区域:“看这里,张队。这颜色和触感…不对劲。鲁米诺初步喷洒,荧光反应异常微弱,不符合新鲜血液特征。而且,”他用镊子夹起一小片边缘锐利的暗红碎屑,“这东西,像干涸的矿物颜料,但混着别的东西…有股…难以形容的腥腐味。”
张振蹲下身,凑近嗅了嗅,脸色更加难看:“不是铁锈味…像…放久了的血?混着泥土石头?” 他目光扫过整个邪异的符号,最终落在符号中心区域几滴溅落状、颜色相对鲜红的斑点上。“这几滴呢?”
“这几滴颜色鲜亮,质地更接近新鲜血液,应该是…王悦挣扎时留下的。”陈国栋语气沉重,“但主体部分…很可疑。需要实验室的XRD和质谱分析才能确定成分。还有这气味…”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胃部的不适,“檀香、没药掩盖下,有股…蛋白质腐败的底味。”
技术队员们开始对现场进行毫米级的网格化勘查。强光下,那个关押王悦的钢笼被仔细拍照、测量。笼体由手臂粗的合金钢焊接而成,内壁布满了深刻的抓痕和片状喷溅、刮擦状的血迹,底部还有少量排泄物污迹。一个技术员戴着头灯,用强光手电仔细照射着钢笼门锁的位置。那是一把结构复杂、异常坚固的机械密码挂锁。
“队长,锁孔有发现!”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线索的兴奋。他小心翼翼地将一根极细的金属探针伸入锁孔内部,轻轻刮取,然后用微型真空吸管将刮取物收集到一个超小的物证瓶里。在强光放大镜下,可以看到瓶底有极其微量的、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碎屑。“锁孔内部有金属刮擦残留!非常微量,像是…强行开锁时留下的碎屑!”
“好!重点保护!送回实验室做电镜扫描和能谱分析!”陈国栋立刻指示。这条微小的金属碎屑,可能是锁定开锁工具甚至嫌疑人的关键!
现场勘查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翻倒的化学桶、散落的弹壳、地面拖拽痕迹、墙上可能的指纹…每一项都被仔细记录、提取。然而,就在技术队员扩大搜索范围,检查仓库角落那堆破烂木板和油布时,一个队员的脚踢到了一个硬物。他拨开油布,一个破旧的搪瓷茶缸滚了出来,上面印着模糊的“恒昌化工”字样。
“咦?这里怎么有个杯子?”队员捡起来,发现杯子底部沾着一些潮湿的泥土和…几片深绿色的、细长的水藻叶片?叶片边缘还粘着一点点暗红色的泥状物,像是干涸的血迹混着泥土。“这泥…”
陈国栋快步走过来,接过杯子,仔细观察那泥状物和藻叶。“藻叶…暗红泥…这泥的颜色和质地…”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仓库后院的方向——那里,正是林宇追踪军用轮胎痕迹的终点!他立刻拿出对讲机:“后院胎痕组!重点提取胎痕凹槽内最深层的泥土样本!特别是颜色发暗、粘稠的!注意里面是否有藻类或硅藻残留!重复,特别注意藻类!”
仓库外,雨势稍歇。张振站在门口,望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看仓库深处那巨大、沉默、散发着邪恶气息的暗红符号,心头如同压着巨石。林宇命悬一线,王悦精神崩溃,嫌犯逃脱,现场只留下这个诡异的符号和一堆谜团。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低沉而疲惫:
“查一下恒昌化工厂原来的看守人,叫…刘三宝。对,就是那个报案说看见发光蛇影后精神失常的老头。我要他所有的资料,报案记录,还有…他住的那间看守小屋,立刻封锁!一只苍蝇也不准飞进去!特别是…他屋里可能有的,任何带泥巴的鞋子!”
钢铁囚笼己被打开,但囚禁真相的牢笼,那由暗红符号、尸血疑云、诡异藻泥和看守人离奇遭遇构成的牢笼,才刚刚显露出它狰狞的轮廓。林宇在救护车上的生死搏斗,只是这场漫长战役的第一声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