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王平脱下校服走向球场的背影，像一块投入冰湖的烙铁，瞬间蒸腾起无声的、令人窒息的杀气。厕所里污浊的空气都仿佛被这无形的压力冻结了。
林小川捏着那截冰凉的白纱布，忘了擦脸，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王平消失在门口拐角的沉默身影。脚上被冰水泡过的刺骨寒意还在，但心口却像被点燃了一把火，烧得他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恐惧？屈辱？都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和复仇的渴望瞬间压了下去！
“平……平哥！等等我！”林小川猛地回过神，声音嘶哑却带着不顾一切的急切。他手忙脚乱地把那只湿漉漉、散发着漂白粉味的破鞋往糊满泥泞的左脚上一套，也顾不上袜子和脚心的黏腻冰凉，鞋带胡乱一系，拔腿就往外冲！的脸颊被动作牵扯得剧痛，他也顾不上了。
“川……川哥！等等我啊！”李胖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跟上，胖脸上的泪痕鼻涕混着厕所的污迹，也顾不上擦。
两人像两颗出膛的炮弹，带着一身狼狈和滔天的恨意，冲出昏暗恶臭的厕所，一头扎进走廊刺眼的光线里。
走廊里空荡荡的，上课铃早己响过。只有王平那沉默如山的背影，正不疾不徐地穿过长长的走廊，朝着通往后操场的侧门走去。他的脚步沉稳，每一步落下都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像死神逼近的鼓点。
林小川和李胖跌跌撞撞地追在后面，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他们冲出侧门，九月下午的空气依旧带着未散的暑气，混杂着操场上飞扬的尘土扑面而来。
篮球场上，李志国和他那几个跟班正玩得兴起，汗水浸湿了背心。
“国哥！好球！”
“传这边！空位！”
李志国刚投进一个球，正得意地扬起下巴，享受着跟班的吹捧。黄毛小子拍着马屁：“国哥，刚才那小子哭得跟娘们儿似的，真他妈解气！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嘚瑟！”他学着林小川哭泣的样子，引得一阵哄笑。
“就是！穿双破鞋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废物点心！”另一个跟班附和着，笑声更加肆无忌惮。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像一堵移动的城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球场边缘。阳光被他宽阔的肩膀挡住，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他赤着上身，只穿着校服裤子，精壮结实的上身线条分明，像一尊沉默的青铜雕塑。
“哎？那谁啊？”一个眼尖的跟班注意到了，捅了捅旁边的同伴。
“看着有点眼熟……卧槽！是开学那天门口那个！”黄毛小子认出来了，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声音都变了调，手里的球差点掉了。
李志国也看到了。
他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他认出了王平，认出了那双平静得令人心悸的眼睛。一股寒意，比绥河深冬的北风还要刺骨，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开学门口那无声的威慑带来的恐惧记忆，潮水般涌上心头！
“操……”李志国下意识地骂了一句，但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强自镇定，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吼道：“看……看什么看？滚远点！没看见打球呢？”他试图用音量掩盖内心的慌乱。
王平没说话。
一个字也没有。
他甚至没有看李志国那几个跟班一眼。
他的目光，像两把烧红的铁钎，穿过飞扬的尘土，穿过喧嚣的叫嚷，死死地、牢牢地钉在了李志国那张强作镇定的脸上！
那眼神里的东西，让李志国头皮瞬间炸开！那不是愤怒，不是凶狠，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看待一件死物的漠然！仿佛他李志国，己经是个死人！
李志国被这眼神看得浑身汗毛倒竖，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想跑！但双腿却像灌了铅，死死钉在原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平迈开脚步，朝着他，一步一步，沉默地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脏上！
“妈……妈的！拦住他！”李志国终于崩溃地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他一把抓过旁边黄毛小子手里拍着的篮球，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王平的脸狠狠砸了过去！篮球带着呼啸的风声，像一颗炮弹！
王平甚至没有抬手格挡！
就在篮球即将砸中他面门的瞬间，他头部只是极其轻微地向左一偏！
呼！
篮球擦着他汗湿的鬓角飞过，带着劲风，砸在球场边缘用来堆放废弃体育器材的破旧垫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而王平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节奏都没有乱！仿佛砸过来的不是篮球，而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
这举重若轻的闪避，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压迫感！李志国和他那几个跟班彻底吓傻了！那黄毛小子更是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上……上啊！一起上！弄他！”李志国歇斯底里地嚎叫着，自己却下意识地往后缩。两个被恐惧冲昏头脑、又被李志国吼声逼到绝境的跟班，互相对视一眼，发出一声给自己壮胆的怪叫，一左一右朝着王平扑了过去！一个挥拳打向王平面门，一个抬脚踹向王平小腹！完全是街头混混打架毫无章法的王八拳！
王平动了！
快！
快得像一道撕裂空气的黑色闪电！
面对打向面门的拳头，他上半身只是微微一侧，拳头擦着他的鼻尖掠过！与此同时，他左腿如同钢鞭般猛地弹出！精准无比地踹在左边那个踹向他小腹的跟班膝盖外侧！
“嗷——！”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跟班感觉自己的膝盖像是被铁锤砸中，剧痛伴随着骨裂般的脆响（错觉）瞬间传遍全身！他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惨叫着抱着扭曲的腿栽倒在地，痛苦地翻滚哀嚎！
右边那个跟班的拳头落了空，身体因为惯性还在前冲。王平侧身避开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借着侧身的力道，右臂如同出膛的重炮，一记毫无花哨、凝聚了全身力量的沉重摆拳，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在了这跟班的腮帮子上！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那跟班连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人像个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飞的麻袋，双脚离地，横着飞了出去！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噗通”一声重重砸在几米外的水泥地上！脸朝下，一动不动，只有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鲜血瞬间从他口鼻处涌出，染红了地面！
电光火石之间！
两个跟班，一个抱腿惨嚎，一个口鼻喷血昏死在地！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狠辣得令人头皮发麻！
整个篮球场，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那个被踹中膝盖的跟班撕心裂肺的哀嚎，像背景音一样回荡。
李志国剩下的两个跟班，包括那个黄毛，彻底吓懵了！像被施了定身咒，脸色惨白如纸，浑身筛糠般抖着，别说上前，连看都不敢再看王平一眼！
李志国本人，更是魂飞魄散！
他看着地上两个瞬间失去战斗力的手下，看着王平那双依旧平静、却仿佛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冰冷眼眸再次锁定自己，一股腥臊的热流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裤管流了下来！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跪在地！裤裆迅速晕开一片深色的湿痕！
“哥……大哥……我……我错了！饶……饶命啊！”李志国彻底崩溃了，涕泪横流，像条丧家之犬，对着王平的方向疯狂磕头，额头撞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砰砰作响，“是……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求你了！饶了我吧！呜呜呜……”他语无伦次，恐惧彻底摧毁了他的意志。
王平依旧沉默。
他迈开脚步，朝着瘫跪在地、磕头如捣蒜的李志国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李志国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李志国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向后爬，想逃离这尊煞神！但他惊恐地发现，王平的目标似乎不是他……而是他刚才因为惊吓掉落在脚边不远处的……那根被他夹在耳朵上的烟卷！
王平走到烟卷旁边，停下脚步。
他低头，看着地上那根皱巴巴、沾了点汗渍的烟卷。
然后，在所有人惊恐、不解的目光注视下。
他抬起右脚。
那只穿着普通胶底布鞋的脚，带着一种缓慢、沉重、仿佛蕴含了千钧之力的姿态，朝着那根可怜的烟卷，狠狠地、一点一点地，碾了下去！
咔嚓……噗叽……
烟卷里的劣质烟丝被碾碎，过滤嘴被踩扁，发出轻微却令人心悸的碎裂声。粗糙的鞋底在水泥地上来回碾磨，将那根烟卷彻底碾成了一小摊混合着泥土和烟丝的污秽残渣！动作带着一种冷酷到极致的羞辱和宣判！
做完这一切，王平才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了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裤裆湿透、抖得不成样子的李志国身上。
那眼神，平静无波。
却比任何怒吼都更让李志国绝望！
“你……”王平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块，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刚才，用哪只手……”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扫过李志国筛糠般抖动的双手，“打的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