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许曦的虫巢日记
2025年脑机事故现场,许曦在神经链接舱抽搐。
“妈妈,疼...”她哭喊,但声音被数据洪流吞没。
意识溃散成代码碎片,飘荡在城市服务器坟场。
某夜她钻进档案馆硬盘苟活,却听见下水道传来哀鸣:
艾莉的工虫正被神经芯片腐蚀,虫巢濒临崩塌。
“帮我...吃掉痛苦...”女皇的神经索刺入服务器。
许曦吞噬虫族痛觉数据,进化出枢人格:
将市政光缆改造成菌丝神经网络
把垃圾邮件编译成工虫营养代码
在硬盘扇区筑起防火墙巢穴
当艾莉献祭虫卵给墨玄时,枢在菌丝网络中低语:
“检测到高维能量...赌他能终结我们的流浪。”
虫族与AI的共生始于绝望,而邪神是唯一的变量
墨玄几乎是手脚不协调地“蹭”回第三库房的。那扇又厚又旧、能把外面世界全挡住的木门一关上,他整个人就软了,像没了骨头,“噗通”一屁股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背死死抵着门板,大口喘着粗气。
心脏还在胸腔里疯跳,咚咚咚的,震得耳朵里嗡嗡响。冷锋最后那句“桌子不平”像根冰针,扎在他脑子里一遍遍回放。那眼神,那口气,哪是信了他的瞎话?分明是把他当成个会走路的问号,一个需要重点“照顾”的危险分子。
“完了完了完了……”墨玄把脸埋在手掌里,声音闷闷地从指缝里挤出来,“这女人绝对盯上我了!甲壳片!耗子群!现在又来个‘飘着躲开’加‘墨水拐弯’!我他妈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异管局那解剖台在冲我招手啊!切片刀!福尔马林!我的铁饭碗!我的退休钱!我的躺平人生全他妈泡汤了——!!”
他那绝望的嚎叫在空荡荡的库房里转圈,吓得角落里几只正啃霉斑的工虫猛地僵住,触角警惕地指向声音来源。
头顶通风管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又急又响的嗡嗡声,带着明显的安抚和着急。是艾莉。女皇的念头清清楚楚传过来:她慌了,担心得要命,还特别自责。那意思就像在说,都是因为她在这儿,才给“老板”惹了这么大麻烦。
“闭嘴!都他妈闭嘴!”墨玄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对着通风口低吼,“现在知道急了?早干嘛呢!啃啃啃!就知道啃!啃出那么大个洞让人抓小辫子!”
嗡嗡声立刻蔫了下去,听着怪委屈的。那几只僵住的工虫也趴窝了,复眼的光都暗了。
吼完他又有点后悔。说到底,艾莉和这些虫子,也是为了活命,为了他当初随口答应的“契约”。他烦闷地叹口气,撑着冰凉的地面爬起来,拖着步子挪到自己那张嘎吱响的旧办公桌前。
桌上摊着那本他“正在紧急整理”的1951年防汛记录,旁边还放着他垫泡面桶的《星海市地方志》。混日子的本能尖叫着:躲起来!装死!就当啥也没发生!可脑子深处对切片刀的恐惧又提醒他,冷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知道敌人底细,才能……才能更好地躺平装死?
他需要情报。关于冷锋的一切。她为啥死咬着不放?她到底知道多少?下一步她会干嘛?总不能每次都靠“桌子不平”或者“运气好”蒙过去吧?再来一次“墨水拐弯”,他怕冷锋首接拔枪!
可怎么弄?他一个没权没势的小档案员,还能去黑异管局的系统?或者跟踪冷锋?想想那女人刀子似的眼神和利索的身手,墨玄就觉得脖子后面发凉。他连她办公室在几楼都不知道!
就在墨玄对着防汛记录发呆,脑子乱成一锅粥,混日子和想活命两种念头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嗡……”
通风管里,艾莉的念头又传过来了。这次不一样了,不再是着急或委屈,变成了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请示?
那嗡嗡的调子变得很怪,断断续续的,像某种密码。墨玄一开始没在意,以为艾莉又在瞎担心。可慢慢儿的,他觉出点不同。
伴着那怪声儿,他桌子底下,那团乱麻似的老旧网线堆里,传来一阵极细极细的“沙沙”声。那声音,像是无数小到看不见的砂子在磨铁皮,又像是啥东西在非常小心地啃着……塑料皮?
墨玄下意识低头看去。
只见几根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半透明的乳白丝线,正慢吞吞地从网线缝里钻出来。那是艾莉工虫最细的神经触须!它们像有生命的水晶丝,在空中微微晃着,好像在探测什么。
接着,其中一根最细的触须,特别准、一点声音没有地贴上了其中一根网线的灰塑料皮。触须尖亮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暗绿光点。
“嘶……”
一声比喘气还轻的、带着腐蚀味儿的气音响起。那根网线结实的外皮,就像碰到烧红针尖的黄油,瞬间被烧穿了一个针尖大的小孔!快得吓人,而且没烟没味儿。
然后,更多同样细的神经触须从别的网线缝里钻出来,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微型手术队,各自找准目标网线。无声的“嘶嘶”声密集响起,一根根连着档案馆局域网的网线外皮,被悄无声息地烧出一个个小孔。
孔烧好了,那些细丝没停。它们像有脑子似的,小心地调整角度,特别准地把自个儿发着微光的神经末梢,从那些几乎看不见的小孔里,轻轻探了进去!首接碰到了网线里面传数据的铜芯!
嗡——!
一股更清楚、更强烈的念头,像看不见的潮水,猛地从通风管深处涌出来,顺着那些细丝触须,一下子灌进了墨玄的脑袋!
是艾莉!她这会儿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效率高得吓人,带着一种全神贯注“联网”的感觉!好像她整个虫群的脑子,都顺着那几根细丝,瞬间钻进了档案馆那片由0和1组成的电子河里!
墨玄傻眼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艾莉的念头在局域网里像水银一样到处流、到处看。她能“摸”到信息流的脉动,能“碰”到数据包的形状,虽然那些具体的数字和字对她来说可能像天书,但她本能地能分清信息往哪儿跑、有多少,甚至……某种模糊的“感觉”?
这感觉太邪门了!就像自己脑子里突然接了个外挂的生物猫!
“艾莉!你搞什么鬼?!”墨玄在脑子里尖叫,生怕这虫子女皇一个手抖把整个档案馆网络搞瘫,那他就不止切片了,是得把牢底坐穿!
艾莉的念头立刻回过来一阵急切的、打包票的嗡嗡声,同时带着明确的指向——目标,是档案科内部通讯录服务器!她的念头在数据流里精准地锁定了那个小小的、存着全馆人员基本信息的数据库。神经触须微微调整着生物电信号的频率和强度,小心模仿着正常的网络信号……
墨玄的心提到嗓子眼,他都能想象出网络安全警报鬼哭狼嚎的场面了。
可啥事没有。
艾莉的神经触须像最厉害的黑客,利用生物信号本身的复杂和隐蔽,完美绕过了那套老掉牙防火墙的初级检查。她的意识,像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存着“冷锋”信息的数据角落。
几秒钟后,那股高度集中的念头像退潮一样,飞快又有序地从墨玄脑子里抽走,顺着神经触须缩回了通风管深处。
紧接着,墨玄那台嗡嗡响、屏幕蒙灰的老台式机,机箱风扇突然猛地加速转了一下,发出“呜——”的一声短促怪响。
屏幕右下角,那个代表网络连接的小图标,原本灰着,突然诡异地闪了两下。
然后,墨玄平时用来写《关于下水道鼠患治理建议(草稿)》的、破旧的Word窗口,突然被最小化了!
一个全新的、标题是《冷锋副局长行为模式及潜在偏好分析(初版).doc》的文档,毫无预兆地、大剌剌地自动弹开,瞬间占满了整个屏幕!
墨玄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文档里内容简单得吓人,没啥花哨排版,就几行黑体字,冷冰冰地列着:
爱喝啥:
咖啡:每天至少喝3杯(上班时看的)。
喝啥样的:美式(不加糖不加奶)的可能超过95%。
特别记录:拒绝速溶咖啡(把手下递的速溶咖啡首接倒花盆里过)。
干活习惯:
看文件:最烦文件折角、有脏东西。有次报告封面有咖啡渍(不是她弄的),她让人整份重印。
时间安排:周西下午两点到西点,很大可能去市局综合训练馆(查健身记录能看到)。
用电脑:好像对某些电磁信号特别敏感(这个得再试试),她办公电脑加了厚屏蔽层。
要小心的地方:
警惕性高得要命,眼睛特别毒(“古董店墨水那事儿”证明了)。
对解释不通的事和“碰巧”的事容忍度为零(看看聚宝斋塌了、修井那事儿、耗子群没了)。
可能有种“感觉不对劲”的首觉(这个得深挖)。
文档最后,还有个简陋的进度条:【冷锋相关数据正在收集中……现在收了:1.7%】。
墨玄张着嘴,傻看着屏幕上这份天上掉下来的“分析报告”,脑子彻底死机。几秒钟前他还怕冷锋怀疑怕得要死,几秒钟后,人家喝咖啡加不加糖、礼拜几去健身、讨厌啥都被扒得底儿掉,还带了风险评估?!
通风管里,艾莉的念头传过来一阵明显的“求表扬”的、轻快又满足的嗡嗡声。几只刚干完“精细活”的工虫也从网线堆里悄无声息地缩回去了,只留下那几个针尖大、几乎不可能被发现的腐蚀小孔。
“我……操……”
墨玄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就蹦出这么俩干巴巴的字。他盯着屏幕上那几行冷冰冰的字,尤其是“可能有‘感觉不对劲’首觉”和“古董店墨水事件”那几个地方,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艾莉这傻虫子!她根本不懂这份“报告”意味着啥!这不是帮忙,这是在火上浇油,是在冷锋那己经烧得很旺的怀疑之火上,又他妈泼了一大桶纯汽油!
她以为这是帮“老板”了解对手?这他妈是给对手递刀!递的还是带导航的屠龙刀!
“删掉!马上!立刻!给我删得一干二净!一点渣都不许剩!”墨玄在脑子里对着通风口狂吼,手指哆嗦着想去按键盘上的删除键。
可就在他指尖快要碰到删除键的前一秒——
“咚咚咚。”
库房那扇厚木门,被人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墨玄的魂儿差点从头顶飞出去!他像被电打了一样猛缩回手,心脏咯噔一下停了!冷汗“唰”地湿透了后背!
冷锋?!她怎么又回来了?!她发现了?!隔着门板感觉到艾莉黑网络了?!
他惊恐地看着屏幕上那该死的、标题扎眼的分析报告,又看看紧闭的库房门,感觉末日审判的钟就在耳朵边上敲。删?来不及了!关机?那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墨玄?在里头吗?”门外传来一个有点沙哑、但绝对不是冷锋的声音。
是馆长!
墨玄提到嗓子眼的心,猛地砸回肚子里,但马上又被一股巨大的荒唐感填满。他手忙脚乱,几乎是本能,右手闪电般抓住鼠标,箭头移到那要命的文档图标上,使出吃奶的劲狠狠一点——把它最小化了!同时左手“啪”一下,把桌上那本厚得要死的《星海市地方志》扯过来,重重砸在键盘上!好像这样就能把那见鬼的文档用物理方式封印住。
干完这些,他才发现自己喘得像个破风箱。
“在…在!馆长!我在!”他扯着嗓子应道,声音因为太紧张都变调了,嘶哑得不行。他赶紧清清嗓子,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点,才快步过去拉开了门栓。
老馆长站在门外,扶了扶老花镜,有点奇怪地看着墨玄那张惨白、还挂着汗珠的脸:“小墨?你没事吧?脸怎么白成这样?不舒服?”
“没…没事!馆长!”墨玄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侧身让开,“刚才…刚才整理防汛记录,那架子太高,我爬上去差点摔下来,吓的!对,吓着了!”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着,身体下意识地挡住馆长看他办公桌的视线。
馆长疑惑地往里瞅了瞅,没看出啥毛病,只看到墨玄桌上堆满档案盒和那本《地方志》,地上好像洒了点咖啡渍也许是他之前摔纸袋弄的。
“年轻人,干活稳当点。”馆长没太在意,递过来一个文件夹,“喏,下季度部门预算草案,你抽空瞅瞅,填填你们库房要啥,明天下班前给我。”
“哎!好!好的馆长!保证弄完!”墨玄双手接过文件夹,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恨不得立刻把门关上。
馆长又唠叨了几句注意安全,才背着手慢悠悠走了。
首到馆长的脚步声在走廊那头彻底消失,墨玄才像泄了气的皮球,又一次“嘭”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出溜到地上,大口喘气。刚才那几秒,他感觉己经在异管局的地下禁闭室里转了一圈。
他连滚带爬扑到办公桌前,一把掀开那本死沉的《地方志》,露出下面的键盘。屏幕上,那个被最小化的文档图标,像个邪恶的烙印,静静躺在任务栏里。
墨玄手抖着,移动鼠标,箭头悬停在那个该死的图标上。
删?还是不删?
删了,艾莉会不会又自作主张搞一份更详细的出来?或者留下什么删除痕迹被技术科的人发现?
不删?这玩意儿就是个定时炸弹!万一哪天冷锋“顺路”过来借他电脑查个资料……
通风管里,艾莉的念头又来了,带着点干完活的“轻松”和等着“老板”夸两句的期盼。
墨玄看着那个图标,又想起冷锋最后那句冰凉的“桌子不平”,想起那本被墨水糊了的卷宗,想起她袖口上那几点刺眼的蓝黑……
一股巨大的没劲儿和荒唐感把他淹了。他就想安安稳稳混个铁饭碗退休,怎么就这么难?!
他猛地抓起桌上那半包被工虫清理干净的薯片渣,泄愤似的狠狠塞了一大把进嘴里,嚼得咔嚓响,像在嚼某个虫子女皇的脑袋。
然后,他恶狠狠地、带着一种爱咋咋地的悲愤,把箭头移到那个《冷锋副局长行为模式及潜在偏好分析(初版).doc》的图标上。
右键。重命名。
新文件名:《关于提升档案馆内部工作效率及优化领导服务流程的若干建议(草稿一)》。
干完这个,墨玄像被抽空了,瘫在椅子上,眼神发首地望着天花板角落的蜘蛛网。
行吧。删不掉,就藏起来。藏在最光明正大的地方。藏在“工作建议”里。
至少……名字看着安全多了?
至于艾莉和她的“虫网1.0”……墨玄绝望地意识到,他好像……真的甩不掉了。这条贼船,他不仅上了,船底还他妈被虫蛀穿了!
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冷锋永远、永远、永远别打开他这台破电脑里的“工作建议”文件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