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瀑,将思过崖隔绝成孤岛。
顾长歌望着洞外被闪电照亮的山崖,神色平静。
这场暴雨来得蹊跷,以他金丹中期的神识,竟未提前察觉半分征兆。
云层中无灵力波动,像是天道刻意为之?
“师兄……”
怯生生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云清瑶抱着膝盖坐在石台边,裙摆整齐地铺在身下,半点水渍也无。
方才她跌倒时,顾长歌用灵力屏障挡下了所有雨滴,此刻她发丝未乱,唯有脸颊还泛着红晕。
“雨一时停不了,将就坐吧。”
顾长歌收回目光,从储物袋取出件外袍铺在地上。
云清瑶盯着那件月白长袍,指尖悄悄揪紧了袖口。
这是师兄常穿的衣裳,领口还绣着落霞峰的云纹。
她慢吞吞挪过去,坐下时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弄皱一丝布料。
顾长歌盘坐在她对面的石床上,闭目调息。《欺天诀》悄然运转,将真实修为隐藏在“重伤虚弱”的表象下。
神识却分出一缕,监控着方圆十里的动静。但除了雨声,只有几只被淋湿的夜枭在哀鸣。
“师兄…你冷吗?”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他睁眼。
只见云清瑶正捧着个巴掌大的暖玉炉,炉中跳动着橘色小火苗。
这是低阶修士常用的取暖法器,消耗灵石极少,但胜在持久。
低阶取暖法器的出现,突然提醒了他一件事。
他暗自盘算着:“那批从仙朝黑市订购的炎晶石,算算日子也该到货了。现在转手卖出,至少能净赚三百上品灵石。”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更何况,眼下正值仙朝女帝千年寿辰将至,火属性法宝的价格必定水涨船高,翻个两三倍都不成问题。
他轻轻摇头,将心中杂念尽数驱散。
修行之路,容不得半点儿女情长。感情用事只会拖慢修炼进度,这种亏本买卖可做不得。
等宗门大比结束,得尽快去趟黑市把这批货处理掉。
“师妹是随身携带着暖玉炉吗?”
听见顾长歌询问,云清瑶垂首拨弄炉火,橘红的火光在她眉眼间流转,将神色掩映得朦胧不清。
“嗯……我灵力浅薄,冬日修炼总要靠着这些外物。”
火舌舔舐着炭块,将她精巧的脸型描摹在石壁上,那影子随着火光忽长忽短,像是要挣脱束缚跃出墙去。
顾长歌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他也曾见过这样一簇微弱的火。
当时才十五岁的云清瑶偷偷塞给他一个暖手炉,结结巴巴地说“师兄暖和身子”。
“多谢清瑶。”
洞内陷入沉默,只有雨声敲打石壁。
方才暖炉离手的刹那,云清瑶险些咬到舌尖。
顾长歌的指尖比她预想的更为寒凉,恍若一捧新雪。
可就在肌肤相触的瞬息,却有灼人的温度顺着血脉首抵心尖,激得她胸腔发颤。
她悄悄抬眼,见师兄正凝望着跃动的炉火。
橙红的光影在他清癯的面容上流转,为那常年苍白的肤色添了三分生气。
她将掌心贴在发烫的耳垂上,鼓起勇气问:“师兄在看什么?”
顾长歌拨弄火苗,淡淡道:“在想明日大比。师妹,你《青灵诀》练到第几层了?”
云清瑶绞着衣带:“第三层圆满……但自从上次走火后,我不敢再练了。”
那日寒髓泉过后,她体内七情蛊虽除,可每当运转《青灵诀》,心口总会泛起诡异的灼热。
更可怕的是,她竟几次梦见自己持剑刺向师兄,宛如那场挥之不去的噩梦重演!
顾长歌缓缓抬眸,漆黑如墨的瞳孔深不见底。
“明智之选。修仙之道贵在循序渐进,最忌贪功冒进。师妹身具极品灵根,只是平日修炼太过懈怠了。”
这句话既是对她说,也是对自己说。
这十年来,若不是贪图《欺天诀》的速成之法,他也不会在修炼时不断经脉寸断,险些沦为真的废人。
他的嗓音很轻,却让云清瑶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师兄此刻的眼神陌生得可怕,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身躯,在凝视着某个遥远的存在。
她嗫嚅道:“我......我也想为大家做点什么......每次都是师兄挡在前面,我......”
“想保护我?”
顾长歌唇角微扬,眼底却是一片凉意,“清瑶,你可知修仙界为何奉行弱肉强食?”
不等她回答,他继续道:“因为善意会变成软肋,而软肋,会害死你。”
这话像柄冰锥首刺她的心口。
云清瑶怔怔望着他,忽见师兄领口下那道淡金伤痕若隐若现。蜿蜒至锁骨处,似被利刃所伤。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师兄你处伤口是……”
顾长歌侧身避开:“旧伤。”
动作太大,暖炉从膝头滚落。
云清瑶慌忙去接,却不料顾长歌同时俯身,两人额头重重相撞。
“唔!”
她痛呼一声向后仰去,被一只手臂稳稳揽住后腰。
咫尺之间,呼吸交融。
顾长歌的手臂僵在半空。
少女腰肢纤细,一掌可握。
因惊吓而急促的呼吸拂过他下颌,带着淡淡的茉莉香。
这个距离,他能看清她精致绝美的脸,以及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云清瑶慌乱间撑住他胸膛想要起身,掌心却传来紧实有力的触感。
师兄看似清瘦,衣衫下的肌理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透出惊人的力量感。
她触电般僵在原地,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原来男子的身体竟是这般......
这丫头最近越来越放肆了。
“无妨。”顾长歌率先松开手,语气己恢复平静,“雨势渐歇,我送你回去。”
洞外,滂沱大雨不知何时己化作朦胧细雨。
云清瑶抱着暖炉呆坐原地,望着师兄远去的背影,胸口泛起一阵钝痛。
方才指尖相触时,师兄似乎僵了一瞬。
那抽离快得像是错觉,可此刻回想起来,他抽手的动作分明带着仓皇,连道别都比平日冷了几分。
“师兄是不想与我触碰吗?”
她低头看着苍白的指尖,怀中的暖炉忽然失了温度。
风雨声渐远,只余下自己沉重的呼吸。
师兄最后那个回避的眼神,像根细小的刺,悄然扎进心底。
一簇幽火,无声燃起。
(ps: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