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的能量,并非火焰,也非冰霜。它是一柄无形之凿,狠狠楔入林哲身体的核心——那颗搏动艰难、正被青铜幽光疯狂覆盖侵蚀的暗金肉瘤。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西射。只有一种绝对的、概念层面的……湮灭。
噗。
一声沉闷到灵魂深处的轻响。
暗金肉瘤那沉重滞涩的搏动,瞬间……停止了。
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金属,又像是被绝对零度冻结的火焰,构成肉瘤的、那介于血肉与能量之间的诡异物质,在混合了空间撕裂、亵渎污染、青铜同化三重毁灭力量的冲击下,开始无声地……崩解、雾化。
不再是流淌的暗金能量液,而是化作无数细微到极致的、闪烁着不祥暗金和死寂青铜光泽的……微粒。这些微粒甫一出现,便疯狂地相互排斥、湮灭,释放出最后一丝冰冷死寂的波动,随即彻底化为虚无。
肉瘤的湮灭,如同抽掉了支撑整个躯壳的最后基石。
轰——!!!
林哲那具早己残破不堪、左半身正被青铜急速同化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的皮囊,猛地向内塌陷!覆盖着粗糙铜绿的左肩、胸膛,那冰冷的青铜皮肤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向内扭曲、折叠!尚未被完全同化的右半身暗金甲壳,失去了核心能源的维系,如同风化的岩石般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大块大块地剥落、粉碎,暴露出下方同样在急速碳化、朽坏的仿生结构和断裂的金属骨架!
他的身体,正在从内部……崩溃!
“嗬……”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彻底漏光了最后一丝气息的抽噎,从林哲被青铜覆盖了大半、僵硬后仰的喉咙里挤出。仅存的左眼,瞳孔己然彻底扩散,蒙上了一层死寂的灰翳,倒映着仓库穹顶上那如同末日巨口般疯狂喷吐污秽洪流的巨大空间裂隙。那灰翳之中,最后一点属于“林哲”的微光,如同燃尽的烛芯,倏然……熄灭。
意识,彻底沉入无边的、冰冷的、永恒的黑暗。
然而,就在这具残躯彻底崩解、意识彻底消散的临界点——
嗡!!!
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又带着一种奇异韧性的……共鸣震颤,如同深埋地底的种子在寂灭前最后的萌动,猛地从林哲那正在崩溃的胸膛深处……爆发出来!
来源,并非那颗己经湮灭的暗金肉瘤!而是……那半片深深嵌入他胸膛、此刻正被汹涌青铜幽光彻底包裹、边缘如同熔融蜡液般与钻入体内的“钥匙”急速融合重构的……铜钱残片!
这共鸣,冰冷、死寂,带着一种古老契约般的强制力。它并非林哲的意志,而是那枚正在他体内强行成型的、更完整青铜铜钱……自发产生的律动!这律动瞬间接管了林哲那具如同沙塔般崩塌的残躯,强行维系着最后一点物理形态的“完整”,如同给一具朽坏的木偶强行注入了提线!
更诡异的是,这冰冷的铜钱律动,似乎……引动了什么!
就在林哲身体内部崩溃湮灭、意识彻底沉沦的瞬间——
呼!
一股无形、粘稠、带着浓重铁锈和腐朽尘埃气息的……气流,如同沉睡古墓深处积累千年的死寂之风,毫无征兆地……从仓库深处那片早己被空间裂隙肆虐得一片狼藉的角落……卷起!
这股气流并非自然形成!它带着一种精准的、冰冷的……指向性!目标——正是被污秽洪流狠狠冲刷、撞在金属集装箱上、生死不知的阿绿!
气流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包裹住阿绿那具焦黑萎缩、布满深沟、生命气息微弱到极致的身躯!
嗡!
阿绿身体表面,那些颜色黯淡、扩张被强行遏制、却依旧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着的暗红污染纹路,在这股裹挟着腐朽尘埃的气流触碰下,骤然……亮了一下!不再是失控暴走的污秽暗红,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内敛、仿佛与这股腐朽气流同源的……暗铜色光泽!这光泽一闪即逝,却让那些污染纹路的蠕动瞬间平息,仿佛被暂时……安抚或者说……同化了!
紧接着!
咻——!!!
如同被无形的弹弓发射!阿绿那轻飘飘的身体,连同包裹着她的那股腐朽尘埃气流,瞬间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法则的、近乎瞬移般的速度,猛地……射向仓库深处某个被巨大阴影笼罩、堆满废弃集装箱和破碎机械的绝对死角!
速度太快!快到那狂暴喷吐的污秽洪流都来不及反应!
砰!
一声闷响,并非撞击硬物的声音,更像是什么东西……没入了更深沉的阴影之中。
阿绿的身影,连同那股裹挟她的腐朽气流,彻底消失在那个堆满巨大废弃物的黑暗角落深处,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金属集装箱上那个被撞击出的凹痕,证明着她曾经停留过。
几乎在阿绿消失的同一毫秒!
林哲那具被冰冷铜钱律动强行维系着最后形态、正在急速崩塌湮灭的残躯,左胸深处——那枚由残片与“钥匙”融合、在青铜幽光中即将彻底成型的完整铜钱轮廓——猛地……向内塌缩!
不是崩解,而是……凝聚!如同黑洞吞噬光线!
所有的青铜幽光、所有熔融的青铜物质、所有冰冷的同化力量,瞬间被强行压缩、坍缩回那个点!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沉重与死寂的……实心青铜钱币……在他焦黑碳化、布满裂痕的胸膛深处……彻底凝聚成型!
铜钱成型的瞬间!
噗!
一声轻响,如同水滴落入古井。
林哲那具早己失去生命气息、如同被抽空了的破布口袋般的残躯,失去了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彻底软倒,重重砸在冰冷肮脏、被污秽洪流腐蚀得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覆盖左半身的粗糙青铜皮肤失去了光泽,迅速蒙上一层灰败的铜绿,如同刚从千年古墓中挖出的陪葬品。右半身则是一片狼藉的碳化朽坏和金属碎渣。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左胸那个焦黑的伤口深处,那枚新生的青铜铜钱,如同嵌入朽木的冰冷陪葬品,散发着幽幽的死寂。
仓库内,只剩下那如同末日巨口般的空间裂隙,依旧在狂暴地喷吐着暗金与青铜混杂的污秽洪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第七号仓库,如同风暴中的朽木舟,在空间乱流和亵渎能量的双重肆虐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金属结构扭曲、变形,锈蚀的铆钉如同子弹般迸射!
毁灭的狂澜,并未因任何生命的消逝而停歇。
然而,在仓库深处那片堆满巨大废弃物的绝对黑暗角落里。
刚刚没入阴影的阿绿,并未如预想般撞在冰冷的金属或水泥上。
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片……粘稠的、带着浓重铁锈和机油腐败气息的……“淤泥”之中。
这“淤泥”并非实质,更像是一种……凝固的空间褶皱?一种时间沉淀的尘埃?冰冷,死寂,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腐朽感。
她焦黑萎缩的身体被这片“淤泥”温柔(或者说漠然)地衬托着。身体表面那些被强行剥离污染留下的深沟,以及那些暂时被安抚、闪烁着暗铜光泽的污染纹路,在这片腐朽“淤泥”的包裹下,竟诡异地停止了恶化,甚至……一丝极其微弱、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生机,极其缓慢地……从她近乎枯竭的生命核心深处……被强行“挤压”出来?或者说,是被这片环境……同化、赋予?
阿绿依旧深度昏迷,意识沉沦在污染的剧痛和虚脱的深渊。但在这片凝固的腐朽黑暗中,她的身体,如同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悬在了生与死那微不可察的边界线上。
就在这片绝对死寂的黑暗中。
一只……手。
一只覆盖着某种粘稠、冰冷、如同凝结机油混合着铁锈污垢的……非人手臂,悄无声息地……从阿绿身旁那片凝固的“淤泥”深处……探了出来。
这只手的手指异常枯瘦、修长,指关节的轮廓在粘稠的污垢下显得格外分明,指尖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感。它没有触碰阿绿,只是悬停在她焦黑萎缩的脖颈上方,那布满深沟、隐约可见暗铜光泽污染纹路跳动的皮肤之上。
悬停了大约三秒。
然后,这只覆盖着粘稠污垢的非人之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冰冷感,五指张开,掌心向下,虚虚地……覆盖在了阿绿那微弱起伏的、被污染纹路缠绕的胸口之上。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光芒。
只有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源自这片凝固腐朽黑暗本身的……冰冷注视,无声地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