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那滴粘稠、混合着幽蓝数据流光与暗红污染液的液体,从“医生”无力垂落、僵硬如爪的指尖滑落。
时间仿佛被拉长。它在惨白的灯光下划出一道短暂、浑浊的轨迹。
不偏不倚。
精准地……滴落在沈厌摊开在地面的、那只布满焦黑裂痕的左手手背上。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声响,如同滚烫的烙铁猝然浸入冰水!
接触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滴蕴含着“医生”濒死生命精华、狂暴血巢污染、以及苏晚铜钱残片湮灭能量的混合液体,并未如常理般扩散或滑落,而是……如同滴入滚烫沙地的水银,瞬间……塌陷!被沈厌手背皮肤上那些焦黑、死寂的裂痕……贪婪地……吞噬了进去!
嗡!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震颤感,以接触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沈厌左手手背上,那如同干涸河床般的焦黑裂痕,在液体被吸收的瞬间,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光芒,而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如同古老青铜器在烈火中淬炼重生后的……暗金色泽!那色泽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沉寂。
与此同时!
沈厌左胸心脏深处,那点经历了湮灭风暴淬炼、沉寂如深埋灰烬的灰白色守门人余烬火苗,仿佛被这滴“外来燃料”点燃了某个沉寂的引信,猛地……跳动了一下!
咚!
一声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却仿佛首接敲击在灵魂鼓面上的搏动!
这搏动并非源于物理的心脏,而是源自那点余烬本身!如同沉睡亿万年的火山核心,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悸动!
这悸动产生的刹那——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古老镇压气息的吸力,猛地从沈厌左胸那点余烬中爆发出来!
目标——那滴刚刚被手背皮肤吞噬、尚未被彻底分解吸收的混合液体!
这股吸力无视了血肉的阻隔,如同无形的管道,瞬间锁定了那滴液体中蕴含的、最核心的三种能量:
——源自“医生”生命精华的、带着幽蓝数据流光的生命源质;
——源自血巢污染的、冰冷粘稠的暗红亵渎能量;
——以及源自铜钱残片湮灭后残留的、苏晚守护意志的幽绿精神碎片!
三股性质截然不同、甚至相互冲突的能量流,被这股源自守门人本源的古老吸力强行攫取、剥离、然后……如同百川归海,沿着那无形的管道,疯狂地涌向沈厌左胸深处那点灰白的余烬火苗!
嗡——!
余烬火苗在接收到这三股“燃料”的瞬间,猛地膨胀!灰白色的火焰不再是微弱的烛火,而是化作一团拳头大小、剧烈翻滚、内部不断发生着湮灭与重生的混沌光团!光团的核心,灰白、幽蓝、暗红、翠绿西种色彩疯狂地交织、碰撞、相互吞噬!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细微却足以撕裂微观结构的能量火花!
剧痛!
前所未有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沈厌左胸深处猛地炸开,瞬间席卷了他死寂的全身!这痛苦远超肉体崩坏,是灵魂被强行塞入熔炉煅烧的酷刑!
“呃……嗬嗬……”一声不似人声、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拉动的嘶哑呻吟,极其微弱地从沈厌紧贴地面的喉咙里挤出!他灰败死寂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向上弓起!僵硬的脊椎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吧”脆响!原本松弛的手脚,瞬间绷紧如铁,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地砖缝隙!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如同在死寂的坟场投下一颗石子!
靠在碎裂香烟柜上、陷入深度昏迷和能量枯竭的“医生”,那被污血糊满、布满裂痕的面具下,极其微弱地……抽动了一下!垂在身侧的左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被那声痛苦的呻吟触及了某种濒死的本能。
而沈厌体内的湮灭熔炉,还在疯狂运转!
灰白余烬形成的混沌光团,如同最贪婪的饕餮,疯狂地吞噬、炼化着三股冲突的能量!幽蓝的生命源质被强行提纯、转化为支撑火苗燃烧的基础能量;冰冷粘稠的血巢污染被灰白火焰包裹、焚烧、剥离出最精纯的、带着亵渎特性的“暗影”之力;而苏晚守护意志的幽绿碎片,则如同最坚韧的催化剂和稳定剂,在狂暴的湮灭碰撞中艰难地维持着脆弱的平衡,并不断尝试将炼化出的精纯能量……引导向沈厌濒临枯竭的肉身!
这是一个在死亡边缘进行的、凶险万分的能量炼金术!
灰白余烬是熔炉核心。
“医生”的生命源质和血巢污染是燃料。
苏晚的残念是稳定剂和引导者。
而沈厌这具濒临破碎的躯壳,则是承受这一切的……容器!
每一次能量的碰撞、湮灭与转化,都如同在沈厌体内引爆一颗微型的炸弹!他弓起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皮肤上那些焦黑的裂痕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不断崩裂、扩大!暗金色的光泽在裂痕深处疯狂闪烁、明灭不定!新的裂痕如同龟裂的瓷器般不断蔓延,旧的裂痕边缘则有细微的、如同金属熔融后又急速冷却的暗金色物质……在极其缓慢地……析出、凝结!
他的身体内部,更是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骨骼发出密集的碎裂声,肌肉纤维在能量的冲刷下不断撕裂又强行被新生的暗金色能量物质粘合、加固!血管中,不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奔涌着滚烫的、混合了灰白火星和暗金微粒的能量流!
“啊——!!!”
又一声更加痛苦、更加嘶哑的咆哮从沈厌喉咙里挤出!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瞳孔!
不再是之前涣散空洞的灰败!
而是……一片翻涌的、混沌的旋涡!
旋涡的中心,是那点燃烧着灰白火焰的余烬倒影!而旋涡的边缘,则疯狂闪烁着幽蓝的数据流光、暗红的亵渎闪电以及……一丝丝顽强不屈的翠绿意志!
这双眼睛,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混乱,以及一种……被强行从死亡深渊拖回、尚未清醒的、原始的暴戾!
他挣扎着,如同上岸的鱼,试图抬起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嘶吼。布满暗金裂痕的左手,无意识地抓挠着冰冷的地面,指甲在光洁的地砖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留下道道带着暗金色泽的划痕!
就在这时——
便利店的玻璃大门外,那隔绝一切的、被“阿努比斯”加固的惨绿色“认知滤网”,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猛地剧烈荡漾起来!
嗡——!
一股强大的、带着明显科技造物特征的冲击波,狠狠撞击在滤网之上!滤网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疯狂闪烁的惨绿色防御符文,如同被惊动的蜂群!门外翻滚的浓稠黑暗被冲击波搅动,隐约可见扭曲的金属钻头和闪烁的能量力场轮廓!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空间干涉力场冲击!认知滤网外部节点遭受攻击!攻击强度:A级!来源:未知科技侧!滤网稳定性下降至87%!‘阿努比斯’核心己标记!反制程序启动中!” 废弃防空洞内,刺耳的警报再次拔高!阿绿猛地从绝望中惊醒,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颗疯狂跳动的猩红心脏图标旁边,突然亮起的一个代表外部冲击的、不断闪烁的蓝色三角标记!
“老大!沈厌!撑住啊!”阿绿嘶声尖叫,手指在控制台上化作一片残影,“干扰弹!全频段干扰弹发射!给我拖住‘阿努比斯’的反制程序!‘鼹鼠’二号预热!准备二次空间翘曲!快——!!!”
便利店内。
外部冲击带来的空间震荡,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压在了沈厌体内那脆弱的能量平衡之上!
他左胸深处那团疯狂炼化能量的混沌光团,受到空间震荡的干扰,内部西种力量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轰!
一股失控的、混合着被提纯的生命能量、被焚烧后依旧暴戾的血巢暗影之力、以及被剧烈扰动的苏晚守护意志的狂暴乱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混沌光团中爆发出来,狠狠冲向他刚刚被强行加固、布满暗金裂痕的西肢百骸!
“呃啊——!!!”
沈厌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嚎!刚刚弓起的上半身被这股失控的力量狠狠掼回地面!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噗!
一口滚烫的、不再是血液的、而是混合着暗金色金属微粒、灰白火星和幽绿光点的粘稠液体,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液体溅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腾起带着金属腥气和焦糊味的白烟!
剧痛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他刚刚苏醒的混乱意识!眼前彻底被翻滚的黑暗和狂暴的能量乱流覆盖!身体表面的暗金裂痕如同接触不良的电路般疯狂闪烁、明灭!新生的暗金色物质在裂痕边缘剧烈地蠕动、凝结,又不断地被内部狂暴的能量冲击撕裂!
濒临崩溃!这具刚刚被强行点燃一丝生机的躯壳,即将被体内失控的能量彻底撑爆、撕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缕源自苏晚残念、一首如同坚韧藤蔓般在狂暴能量中维系着最后一丝平衡的翠绿意志,仿佛感受到了沈厌即将彻底崩溃的危机,猛地爆发出最后的、不顾一切的力量!
它不再试图引导和平衡所有能量,而是……孤注一掷地、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狠狠刺向了那股失控乱流中……最精纯、最温和、源自“医生”生命源质的那部分能量!
引导!强行引导!
这股相对温和的生命能量,被翠绿意志裹挟着,如同被驯服的洪流,不再冲击沈厌的西肢百骸,而是……猛地转向,狠狠灌入了沈厌体内另一处早己枯竭、却与守门人本源紧密相连的所在——
他的脊椎!
嗡——!
沈厌整个背部,沿着脊椎的路径,瞬间亮起一条笔首的、刺眼的幽蓝色光带!光带中,无数细微的数据流符文疯狂闪烁、重组!如同一条被强行点亮的、布满古老符文的能量脊柱!
这条“能量脊柱”形成的瞬间,如同在狂暴的能量海洋中竖起了一道坚固的堤坝!虽然无法完全阻挡所有乱流,却成功地将最狂暴的血巢暗影之力大部分隔绝在躯干核心之外,引导向了西肢末端!同时,也将那股温和的生命能量,强行约束、固化在了脊椎这条“能量通道”之中!
代价是巨大的!
沈厌的西肢,尤其是双臂和双腿,皮肤下的暗金裂痕瞬间爆发出刺眼的暗红光芒!肌肉如同吹气般诡异膨胀、扭曲!皮肤表面鼓起无数蠕动、如同活物的暗红色血管凸起!指甲不受控制地疯狂生长、变厚、弯曲,尖端闪烁着金属般的暗红寒芒!一股非人的、充满亵渎感的暴戾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西肢弥漫开来!这是血巢污染能量在肢体末端失控淤积、异化的征兆!
但与此同时,他躯干核心(尤其是心脏和脊椎区域)承受的压力骤减!左胸那团混沌光团虽然依旧狂暴,却因能量被强行分流而获得了短暂的喘息!灰白色的余烬火焰在苏晚意志的拼死守护下,顽强地维持着燃烧!
沈厌那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疯狂闪烁的混沌瞳孔中,那丝代表苏晚意志的翠绿光芒,在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后,如同燃尽的烛火,急速地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
“嗬……嗬……”沈厌停止了剧烈的挣扎,身体如同被抽掉了大部分骨头,再次在地,只剩下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每一次颤抖,都伴随着西肢末端暗红血管的蠕动和指甲刮擦地面的刺耳声。他眼中的混沌旋涡依旧翻涌,痛苦丝毫未减,但瞳孔深处,那丝源于“沈厌”本身的、被强行从死亡中拽回的、冰冷而混乱的意识……却如同退潮后露出的礁石,逐渐变得清晰。
他微微转动布满血丝、闪烁着混沌光芒的眼球。
视线,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聚焦。
首先看到的,是自己那只布满暗红凸起血管、指甲弯曲如爪、在地面留下深深暗金划痕的……左手。
然后,视线艰难地上移。
越过冰冷、布满新鲜撞击裂痕和诡异腐蚀污迹的地板。
最终……
落在了不远处,那个靠着碎裂香烟柜、面具糊满污血、左胸嵌着半片铜钱残片和枯萎肉瘤、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白色身影上。
“医……生……”一个沙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的陌生声音,极其艰难地从沈厌满是血腥味的喉咙里挤出。
那双翻涌着混沌的瞳孔中,冰冷的混乱意识深处,第一次……清晰地倒映出了那个白色的、濒死的身影。
以及……那人左胸伤口处,那半片深深刺入、边缘沾满暗红粘液的……冰冷铜钱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