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拿着水瓶的手顿在半空,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眨了眨眼,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
“徐主任,您没跟我开玩笑吧?”司辰哭笑不得,“我才来启路多久?在急诊轮转的资历,国内连号都排不上。”
“您是免疫科的泰山北斗,您都搞不定的病人,找我不是病急乱投医嘛。”
这话倒不是谦虚,是实打实的真话。
今天能救下安白,靠的是超越这个时代的医学知识和手术技巧。
但在外人眼里,自己顶多算个天赋异禀、观察力敏锐得有些吓人的后辈。
单独开一个科室?
这高帽戴得太大了,他接不住,腰会断的。
徐老怪看出了他的疑虑,摆了摆手,神情里带着几分苦涩。
“不是抬举你,小子,是真的没法子了。”
他的语气沉了下来,眼神也变得凝重,“我这个朋友,是我过命的交情。” “他的病……太怪了。”
司辰来了兴趣,拧上瓶盖,身体微微前倾:“具体什么症状?”
能让免疫科主任用“怪”来形容的病,恐怕不简单。
“要说症状,也简单。”徐老怪叹了口气,“就是面容憔悴,整个人像被抽了精气神。”
“然后是间歇性的眩晕,说来就来,毫无征兆。”
“发作的时候会恶心、呕吐,有时候还带点腹痛、腹泻。”
司辰皱了皱眉:“体重呢?睡眠情况怎么样?”
“瘦了快二十斤!觉也睡不好,翻来覆去,老做噩梦。”徐老怪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憋屈。
“国内顶尖的医院,协和、华西,我们都去遍了。”
“CT、核磁、胃镜、肠镜,血常规、尿常规、过过敏原……能做的检查,翻来覆去做了个遍,那检查单子摞起来比砖头都厚!”
“结果呢?”
“屁事没有!所有指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协和的老赵甚至跟我说,他这身体比牛都壮!”
“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徐老怪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情绪有些激动。
“我认识他三十年了,他那状态绝对不是没病!可现在谁都查不出来,他自己也快被折磨疯了,现在谁跟他说他有病,他就跟谁翻脸!”
司辰听完,半天没说话。
好家伙。
靠首觉和三十年的交情看病。
您老人家可真是医学界的一股清流。
不过,这种所有检查都正常,但病人就是有症状的情况,确实最是棘手。
很多时候,不是没病,是现有的医疗技术,还发现不了病灶。
“他以前脾气也这样?”司辰换了个角度问。
“哪能啊!”徐老怪立刻反驳,“他以前是出了名的斯文人,温文尔雅的。”
“现在……就是被我们这帮医生给搞得神经兮兮的了。”
神经兮兮……
司辰的脑子里灵光一闪,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病人的性格发生了巨大改变。
再结合那些眩晕、恶心、呕吐的症状……
司辰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试探性地问道:“徐主任,您那位朋友……他平时有没有什么……比较特殊的爱好?”
徐老怪一愣:“特殊爱好?没有啊,不好烟酒,平时就喜欢喝喝茶、看看书,生活规律得很。”
“那有没有可能……”司辰斟酌着用词,目光首视着他,“接触到一些……不该接触的东西?”
这话说得己经很隐晦了。
徐老怪是什么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瞬间就明白了司辰的言下之意。
他的脸色猛地一白,嘴唇都有些哆嗦,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你的意思是……毒?!”
司辰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很多新型毒品的初期症状,都和您描述的差不多。”
“精神萎靡、间歇性眩晕、恶心呕吐,而且会引起性格和情绪的剧烈改变。”
“最关键的是,常规体检根本查不出来。”
徐老怪的呼吸都急促了,胸口剧烈地起伏。
这个可能性,他还真没想过!
以他和朋友的交情,他潜意识里就彻底排除了这种可能。
可现在被司辰这么一提,他心里顿时没底了。
“这……这不能吧……”徐老怪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他努力想反驳,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不是,一验便知。”司辰淡淡道,“您什么时候有空,把他请到医院来,就说找我聊聊天,我顺便给他开个尿检单子。”
司辰觉得这事儿不难。
只要人来了,是骡子是马,一泡尿就能见分晓。
谁知道,徐老怪听完,脸上却露出了比之前更犯难的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
“这个……恐怕有点难。”
“怎么?”
“他现在对医院这地方,抗拒得厉害。”徐老怪愁眉苦脸地说道,“而且……他前两天刚出国,去欧洲谈业务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司辰眼皮一跳。
“快则两个月,慢了……就说不准了。”
“……”
司辰彻底沉默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徐老怪,足足十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徐主任,我真是……会谢。”
人都不在国内,您搁这儿给我说书呢?
徐老怪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办得不地道,老脸一红,急忙追问:
“那小子,你凭感觉,先帮我分析分析,除了这个,还可能是哪儿出了问题?”
“我不是神仙。”司辰把水瓶盖拧上,干脆地拒绝了。
“望闻问切,我连人都见不着,怎么切?那是算命,不是看病。”
“等他回国,你把他带到我这儿来。”
“只有等他正式入院,我看过病人,拿到第一手的检查资料,才能下定论。”
司辰的态度很坚决。
这是原则问题。
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任何猜测都是对病人的不负责任。
徐老怪看着司辰那不容置喙的眼神,先是一愣,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浑浊的眼睛里,涌出的是更深的信任。
“好!”
“我明白了!”
徐老怪下定了决心,看向司辰,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抹狠厉。
“两个月后,他要是还不肯来,我就是用麻袋套,也得把他给你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