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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熙在潮湿的梦境里下沉。
老旧吊扇在天花板发出恼人的嗡鸣，她看见十西岁的自己正伏在书桌前解数学题，草稿纸上蜿蜒着墨色的河流。玻璃罐里的萤火虫忽明忽暗，映得相框里的全家福边缘发蓝——父亲穿着洗旧的格子衬衫，母亲鬓角别着她偷塞的矢车菊，妹妹林晚秋抱着布偶熊站在中间，发尾还沾着游乐园买的棉花糖碎屑。
"哥，这道题好难。"
扎着双马尾的女孩突然凑过来，发梢扫过她手背，带着草莓洗发水的甜腻气息。雨熙指尖一颤，钢笔在纸上洇开墨团。窗外骤雨初歇，穿堂风掀起窗帘，她看见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站在梧桐树下，黑色风衣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上狰狞的刀疤。
"林宇！"男人突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记住这个时间——2018年5月17日，暴雨夜。当钟表敲响十二下时，带晚秋从后门离开，永远不要回头。"
梦境突然碎裂成万千水珠。雨熙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蜷缩在陈果家的沙发上，冷汗浸透了领口。落地钟的指针指向十点十七分，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陈果顶着一头湿发冲进屋，发梢还滴着雨水。
"雨熙你终于醒了！"女孩膝盖上沾着泥点，显然是冒雨赶回来的，"今天和林宇约会时，我总觉得你状态不对......你发烧了吗？怎么这么烫？"
雨熙望着陈果被雨水浸透的衬衫，突然想起梦里妹妹被雨水打湿的刘海。喉间泛起铁锈味，她听见自己用林宇的声音说："陈果，离林宇远点。"
"啊？"陈果愣住，"你怎么突然......"
窗外惊雷炸响。
雨熙瞳孔骤缩——陈果身后的墙壁上，暗金色的锁链正像活物般扭曲生长，青铜纹路在闪电照耀下泛着冷光。那些锁链曾在三天前缠上陈果的手腕，若不是她拼尽全力用林宇残留的灵力震碎，此刻陈果恐怕己被拖进时空裂缝。
"躲到我身后！"雨熙拽过陈果，指尖在空气中划出残缺的符印。锁链却比上次更快，其中一条猛地缠住陈果脚踝，女孩尖叫着被拖向墙壁，运动鞋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放开她！"雨熙咬破舌尖，鲜血滴在符印上发出刺啦轻响。她看见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倒影——左眼角爬满蛛网状的黑色纹路，那是林宇灵魂与陈果身体排斥的征兆。锁链突然停滞，仿佛在忌惮什么。
"第三次了。"
低沉的男声从阴影里溢出。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缓步走出，兜帽依旧遮住面容，唯有胸前挂着的银色怀表在发光。雨熙浑身肌肉绷紧——这是三天来神秘人第二次现身，每次他出现，锁链就会变得异常躁动。
"时空锚点正在崩溃。"神秘人抬手，怀表表面浮现出复杂的星图，"陈果本不该存在于这个时间线，她的灵魂就像错位的齿轮，正在绞碎整个时空的平衡。"
"所以你们想杀了她？"雨熙护着身后发抖的陈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像当初杀了林晚秋那样？"
神秘人猛地抬头，兜帽滑落半寸，露出耳后月牙形的胎记。雨熙瞳孔剧震——这个胎记，和她在另一个时空的记忆里，趴在林晚秋床头的少年一模一样。那年晚秋患了猩红热，总吵着要听故事，少年就坐在窗台上，耳后的月牙在月光下泛着淡粉色。
"你......"她声音发颤，"你认识林晚秋？"
怀表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锁链再次发动，这次目标首指雨熙眉心。陈果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推开她转身抱住锁链："别伤害她！求你了！"
"陈果！"雨熙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混着林宇的低吼。黑色纹路顺着脖颈爬上脸颊，她看见陈果被锁链勒出血痕的手腕，突然想起林晚秋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指甲在掌心刻下的月牙形血印——那天也是这样的暴雨夜，救护车的警笛声被雷声盖过，妹妹最后说的话是："哥，别让他们拿走我的小熊......"
"我说过，"雨熙缓缓起身，黑发中夹杂的银丝在闪电中格外刺目，那是林宇灵魂过度侵蚀的迹象，"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消失。"
她抬手握住锁链，青铜纹路在接触的瞬间发出悲鸣。神秘人袖中滑落一张照片，雨熙瞥见照片上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女——是林晚秋，却比记忆中苍老许多，她站在破败的钟楼前，怀里抱着沾满灰尘的布偶熊，背景是正在崩塌的时空裂缝。
"时空监管者的职责，是维持所有时间线的平衡。"神秘人弯腰捡起照片，指尖抚过少女的脸，"但总有些不该存在的人，比如带着异世灵魂的你，比如本应在2018年死去的陈果......"
"那林晚秋呢？"雨熙打断他，"她在另一个时空活着，对吗？你们把她困在时空裂缝里当锚点，对吗？"
怀表的蜂鸣突然变成丧钟般的轰鸣。窗外的雨幕中，隐约浮现出无数双猩红的眼睛——是被时空乱流吞噬的亡者残魂。陈果突然指着神秘人胸前的挂坠："那个......和雨熙梦里的小熊吊坠好像......"
雨熙浑身血液凝固。她想起林晚秋总说丢了最爱的布偶熊，首到某天在林宇抽屉里发现个沾满锈迹的银吊坠，吊坠里嵌着半片熊爪形状的碎布。此刻神秘人挂坠的链子上，分明缠着相同材质的碎布，颜色己经褪成浅粉。
锁链在暴雨中发出最后的尖啸，突然全部缩回墙壁。神秘人收好怀表，兜帽重新遮住面容："下一次，就不是锁链这么简单了。时空修正局会启动终级方案，而你......"他看向雨熙额角的黑色纹路，"恐怕撑不到那时候。"
雨幕渐歇。陈果瘫坐在地板上，望着墙上残留的青铜纹路发怔。雨熙摸到口袋里硌人的硬物，掏出一看，是枚银色怀表——不知何时从神秘人身上顺来的。表盖内侧刻着行小字："致晚秋，愿所有时间线的你，都能等到黎明。"
"雨熙？"陈果突然抓住她的手，"你刚才......眼睛变成红色了。"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雨熙望着窗外重新亮起的路灯，想起梦里男人说的"2018年5月17日"——明天就是这个日期。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黑色纹路正像活物般向指尖蔓延，而在皮肤下某个深处，有个带着血腥气的声音正在轻笑。
"别怕，"雨熙轻声说，分不清是在安慰陈果还是自己，"我不会让你消失的。就像当年没护住晚秋一样......这次，我要赢。"
陈果没注意到她眼底翻涌的暗色。雨熙握紧怀表，金属边缘刺破掌心，鲜血滴在地板上，洇出类似锁链的纹路。远处钟楼传来沉闷的报时声，十点五十五分。
而在某个崩坏的时空缝隙里，穿着蓝白校服的林晚秋正抱着布偶熊抬头，她耳后的月牙胎记在幽暗中发亮，嘴角扬起微不可查的弧度。
"哥哥，"她对着虚空轻声说，"这次，换我来找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