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再次走上长安大道,闭着眼睛感受阳光,凉风,当街的叫卖声。被关起来的这几日,他也做了实实在在的反思,那一封寄往蜀中的信,的确鲁莽了……他甚至认为自己己经没有机会再走出地牢了。
就在他找了间馄饨铺坐下来的时候,一顶墨绿油绸的轿子带着一顶小轿从长安大道上走过。
墨绿轿子中坐着的,正是新任州牧郭淮。
先不管孙礼给他透露的消息是有什么目的,郭淮确确实实能感觉到,当下的自己就像一个活靶子,所有的箭头都在往这个靶心瞄准。曹真让夏侯霸带兵去陇西,这哪里是防诸葛亮,分明是让夏侯霸看着他郭淮,这说明曹真己经对郭淮有了心思和念头。而孙礼传递的更炸裂的信息,是曹爽对郭淮的态度。
孙礼说自己这一趟是曹爽让他来的,因为郭淮去西街拿人这个举动,己经让那位公子哥非常不爽了。之前夏侯晚坐镇西街的时候,你们长安父母官去了哪里,现在司马师刚上位,你们就去当街抓人,当真不知道司马师是怎么上位的吗?
郭淮听得眉头紧皱。他如何不知道在长安没有任何优势的司马家能总领西街,背后是曹爽在一手操纵,若不是曹爽的支持,恐怕曹真早就要治司马师扰乱长安大道生意的罪,以及带队去汉水的失职之罪。他问孙礼,曹爽公子到底想要什么?
孙礼笑了笑,捋着胡须问郭淮,“爽公子想要的,跟大司马想要的有什么区别?”
“无非都要是建功立业……”
孙礼点点头。“那圣上想要的……?”
郭淮恍然就懂了,曹家这对父子,说白了就是给新帝曹叡演戏呢,一个总揽全国兵权,一个总揽内务经营,他们的权利都到了巅峰,但如果想保住这个巅峰,除了拿出真才实干干出成绩,还得一个往东一个往西,看起来为了那点权利和利益争得父子成了仇人,这才让新帝看的首呼精彩。如果两人在明争暗斗中能逼得周边世家大族站队现身,那就更合曹睿的胃口了。
“可是淮某偏安雍凉,并无其他心思,这州牧虽然挂在身上,但权利都交到行宫苑了。”郭淮不解的问。
“有些事能躲得开,有些事就被人家摁着脑袋了,有人推你上位,不就想借你挡一挡令箭么!换了别人也挡不住啊。”孙礼笑着回答。
郭淮脸上一阵燥热,听出来孙礼这是嘲讽他之前不站队,看起来是两边都不得罪,实际上是把两边都给得罪了。那两边达成共识,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不瞒参军说话,我也正为这事发愁着呢,西街现在停了工,压力全到我这边了,长安大道上的商户们又盯着抓的这两个人,我现在真是左右为难。“郭淮看孙礼架起腔势,就做出讨好的姿态。
“其实难也不难,伯济你不在乎州牧这个位置,不妨就出个错让了位置回陇右去,那里才是你的大本营。倘若在这里纠缠的久了,要是回不去了……”孙礼端起茶盏。
……
郭淮后边的那一顶轿子,坐着脸色发白的贾充。替司马昭挡下那一刀,距离心脏只有两公分,到底伤了有多重,没人能说清楚,他只觉得浑身终日没劲,喝了参汤药水也不见好转。
两顶轿子到了西街,守门的看到是郭淮,当时如临大敌。
司马师亲自迎接,领着郭淮走进停工的工地,脸上笑嘻嘻的介绍着这些工地未来会呈现的模样。
“司马总领,工地就不看了,你是大司马亲封的指挥,这一切自然不会有问题;淮某今日来是有一桩好事,想问一问司马总领的意见。”郭淮引着司马师往回走。
“下官掮领西街不久,还没来得及跟州牧大人汇报进展,今日大人亲临现场,真是让师不胜惶恐,有什么吩咐,细听大人尊便。”司马师跟在郭淮身后。
“我洛阳郭氏有一槐女,此女子喜善武功,从小练得刀枪棍棒像是个男儿身,现在出落到华信之年,也没个称心的男子汉……”郭淮首奔主题把目光落在司马师脸上。
“州牧大人所说的,莫不是巾帼不让须眉的郭槐?”司马师问道。
郭淮点点头,“正是家侄。”
“那大人所说的好事是令侄女和……?”司马师一时间没听明白,因为自己己经有两任妻子了,而司马昭又背着通蜀的嫌疑落在大牢中。
郭淮笑了笑朝远处的随从招招手,那随从就走到轿子旁边把贾充请了出来。
司马师一看到贾充,不由地皱起眉头。“州牧大人的意思是,令侄女和贾充?”
郭淮稳重的点点头,面色平静。
“如此恐怕不妥,贾充虽有官职在身,但饶的只是本家门仆,令侄女乃郭氏正统,怎可下嫁门仆。”司马师连连拒绝。
“说起舍侄和贾充的事情,却也不是淮某随意撮合,据槐儿的说法,她曾救过贾充两次,贾充也想着办法报恩与她,因此才有了两人的缘分,如果不是两人情投意合,我这一把年纪了也不会干涉她们;贾充虽是门仆,但我听说他在洛阳行走的时候,因为聪明机灵又是同乡也曾被关内侯厚待,收为义子,如此看来倒也算得上门当户对。“郭淮看着远处的贾充。
司马师每次听到见到郭槐,都会在心里生出恍惚的情绪,因为只要郭槐这个名字出现,后边就会跟着死去的堂兄司马衿,接着他的脑海中就会映出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那一桩贼喊捉贼的人生污点。
“司马总领、司马总领……”郭淮打断了司马师的思绪。
“如此甚好,甚好;只要州牧大人不嫌弃,我替贾充谢过州牧大人……”
这一日下午,郭淮也没有在西街停留,他把事情说完就着急回天水去了,天水兵总郭厚安正着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因为他眼睁睁的看着夏侯霸的队伍大张旗鼓的穿过天水,自己却终日带着人马在街上巡逻治安,大战在即,这对军人来说就是一种煎熬和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