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
卷着细碎的雪碴。
它们无情地割裂着西部山区冻得硬邦邦的小路。
一条溃败的长蛇队伍,像濒死的巨蟒,蜿蜒蠕动,死气沉沉。
孤狼走在队伍最前面。
他身上的皮甲沾满泥污,早己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显得黯淡无光。
脸上的血痂与灰尘混合在一起,凝成了深色的斑块。
他的眼神阴沉得可怕,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扫过前方连绵起伏、被冰雪覆盖的山影。
野狼紧随其后,肩上扛着那柄标志性的巨斧。
他每一步踏下,坚硬的冻土似乎都在呻吟,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仿佛在拼命压抑着那即将爆炸的怒火与绝望。
家没了!
经营多时的基业毁于一旦!
他们败了!彻彻底底地败了!
他想对着这苍茫的天地咆哮!想将胸中的憋屈与愤恨全部吼出来!
黑煞裹紧黑袍,指尖冰凉,无意识地着法杖。
杖端宝石黯淡无光,映不出他晦暗的眼神。
“狼牙完了…”这个念头像冰锥刺入脑海。
他看向前方孤狼萧索的背影,又瞥了眼暴躁却无计可施的野狼,心中一丝最后的期待也随之冰封。
“败局己定,再跟着他们,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他目光扫过那些麻木的残兵,心中冷笑:“依附强者,方是生存之道。只是,下一个强者,又在哪里?”
此时,一个右臂缠着带血布条的老兵,声音发颤地凑近孤狼,嘴唇冻得发紫。
“会长…西部山区…那地方邪乎得很,以前咱们派去探路的斥候就有去无回的,据说里面瘴气弥漫,还有吃人的蛮族…”
另一个断了条腿、被搀扶着的小头领面如死灰:
“是啊会长,我们这点人,缺粮少药的,进了山,怕是…怕是等不到东山再起了…”
野狼猛地停下脚步,积攒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的怒吼声如同惊雷般炸开!
“我们就像一群丧家犬一样,夹着尾巴逃到山沟里当缩头乌龟吗?!”
“不然呢?”黑煞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感情。
“你有本事现在就杀回去,把我们的地盘抢回来?”
野狼瞬间语塞。
他粗壮的手臂青筋暴起,紧握着巨斧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最终,他只能将无边的怒火倾泻在脚下的土地上!
巨斧的斧柄狠狠跺下!
“砰!”
一声闷响,冻土飞溅!
“够了!”
孤狼大吼一声。
“争吵没有任何用处!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以后!”
他猛地转过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冰刀,锐利地扫过每一个残存的部下。
“不甘心?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甘心!”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但是现在,我们必须忍!必须蛰伏!”
“西部山区,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更重要的是,炎黄联盟的手,暂时还伸不了那么长!”
“只要我们能站稳脚跟,我们还有机会!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的话音在寒风中飘荡,却并未点燃多少希望的火焰。
队伍里弥漫的,依旧是麻木、怀疑,以及深深的绝望。
突然!
队伍的尾部传来一阵骚动!
喧哗声打破了死寂!
“怎么回事?!”
孤狼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会长!不好了!竹…竹叶青!她…她带着毒蛇公会的人跑了!”
一个负责垫后的士兵气喘吁吁地冲到前面,脸上满是惊惶。
孤狼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难看!
他猛地一拨马头,根本不顾疲惫的战马发出哀鸣,狠狠一夹马腹,朝着队尾的方向疾冲而去!
队伍的末端。
毒蛇公会的会长竹叶青,那个以阴狠狡诈著称的女人,果然带着她仅剩的几十名残兵败将,毫不犹豫地拐向了旁边一条通往未知密林的岔路!
“竹叶青!”
孤狼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充满了愤怒与难以置信。
“你要去哪里?!”
竹叶青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她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扭曲着,最终扯出一个冰冷的、带着嘲讽的笑容。
“孤狼会长,看来我们接下来的路,不一样了。”
“跟你去那穷山恶水的山沟里等死?”
她的声音尖锐而刻薄。
“抱歉,我还没那么傻!就此别过!”
“你敢背叛盟约?!”
野狼也己赶到,怒目圆睁,手中的巨斧下意识地抬了起来,杀气腾腾!
“背叛?”
竹叶青发出一声嗤笑,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盟友?呵呵,真是可笑!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孤狼,不是我不讲义气。”
她的目光落在孤狼铁青的脸上,带着一丝怜悯,更带着一丝决绝。
“是你…己经给不了我们任何希望了!”
说完,竹叶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再不多看孤狼那张因愤怒和屈辱而扭曲的脸,利落地一挥手。
她麾下残存的毒蛇会众如同一群真正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滑入旁边昏暗的密林,转瞬便被风雪吞噬。
孤狼僵立原地,只有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痛苦和被撕裂的信任。
野狼气得发抖。
周围残兵们更是面面相觑,眼神中的最后一丝光芒也黯淡下去。
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倒下了。
裂痕一旦出现,便再也无法弥合。
接下来的几天,逃亡成了这支残破队伍的主旋律。
找各种借口的。
悄无声息不告而别的。
甚至发生了几起小规模的火并,争夺本就不足的食物和物资。
人心彻底散了。
短短不过数日,原本还算有些规模的队伍,迅速萎缩。
最终,凛冽寒风中,跟在孤狼身后的,只剩下不到三百个瑟缩的身影。
他们大多是孤狼起家时就跟随的老兄弟,脸上刻满了风霜和忠诚;
还有几十个是野狼麾下的悍勇之士,即使断臂残腿,眼神依旧凶狠;
而黑煞则裹在黑袍里,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兜帽阴影下的表情,只有偶尔法杖的动作,透着一丝异样的平静。
孤狼扫过这最后的力量,心中五味杂陈,是悲凉,是庆幸,也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会长……”
野狼看着身后稀稀拉拉、士气低落的人影,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丝茫然。
“走!”
孤狼猛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近乎疯狂的平静,眼神却亮得吓人。
“现在留下来的,才是真正的兄弟!”
“人少也好!目标更小!更不容易被发现!”
凛冽的寒风中,他阴沉的目光深处,那积压的怨毒与恨意,几乎要凝结成冰!
等着吧!
帝释天!赤焰玫瑰!
今日之耻,他日必将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