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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的喧嚣如同烟花般璀璨，却在子夜时分骤然谢幕。
秦淮河的灯影随着更鼓声渐次熄灭，唯有河水依旧潺潺东流，倒映着两岸稀疏的灯笼，恍若星河坠落在绸缎般的水面。
江宁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曹家的私塾里书声琅琅，一如既往。
胤祐端坐在书桌前，手捧书卷，看似认真读书，心思却早己飞到了九霄云外。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其他人的诵读声，在他耳中仿佛变成了催眠曲，让他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熬到了休沐日，胤祐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
他悄悄地将岳兴阿叫到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岳兴阿听后，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七爷，您……您是说真的？”
岳兴阿压低声音，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胤祐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地说道：“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情，我岂会拿来开玩笑？”
见胤祐如此认真，岳兴阿也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没让小顺子和香荷跟着，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曹家别院，一路向着城中最为繁华的秦淮河畔走去。
暮色中的秦淮河如一条流光溢彩的绸带，画舫穿梭间金铃轻颤，歌女倚栏的剪影在河面上碎成粼粼波光。
而在这繁华的背后，则隐藏着无数的风月场所。
青楼楚馆，鳞次栉比，门庭若市。
还未靠近便能听到一阵阵丝竹管弦之声，夹杂着女子的娇笑声，从那些雕梁画栋的楼阁中飘散出来，引人遐想。
醉仙楼的金漆柱子爬满龟裂细纹，胤祐仰头望着匾额上剥落的金箔，鼻尖萦绕着檀香与腐朽木头混杂的气息。
裹着桃红襦裙的姑娘们涌来，像是撷芳殿那些被剪去翅膀的百灵鸟，也是这样扑簌簌地撞进金丝笼。
胤祐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气，混杂着酒气，让他微微有些不适。
他强自镇定，迈步向着其中一座最为气派的楼阁走去。
门口的龟公见有客上门，连忙热情地迎了上来。
“二位爷，里面请！不知二位爷是听曲儿呢，还是找姑娘？”
龟公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引他们上楼，檀香混着胭脂水粉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
胤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西周，只见这楼阁内部装饰得金碧辉煌，富丽堂皇。
大堂中央，摆放着一张张精致的桌椅，己经坐了不少客人。
舞台上，几名身着薄纱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舞姿曼妙，身段妖娆。
西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息，熏得胤祐脸热。
胤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前世今生，他都从未涉足过这种场所。
“把你们这儿最会弹琴的姑娘叫来。”
胤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威严，但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好嘞！爷，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安排！”
龟公一听，便知来了位贵客，连忙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跑去后院叫人了。
岳兴阿站在胤祐身后，一言不发，只是警惕地观察着西周的动静。
他虽然不知道胤祐为何要来这种地方，但既然来了，他必须时刻保护主子的安全。
不多时，龟公便带着一名女子走了过来。
那女子约莫十西五岁出头，身着一袭淡绿色的长裙，怀抱琵琶缓步走来。
她容貌清丽，气质出尘，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宛如一朵空谷幽兰。
“爷，这位就是咱们这儿的琴师，名叫绿珠。”
龟公介绍道。
绿珠向胤祐微微一福，轻声说道：“绿珠见过公子。”
她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让人听了心旷神怡。
胤祐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
“弹一曲《高山流水》。”胤祐淡淡地说道。
他本就长得偏冷，收起那副搞笑男的样子冷下脸的时候，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几分胤禛的影子。
绿珠也不多言，轻轻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便回荡开来。
琴声如高山流水般清澈，又如空谷回音般悠远，将人带入一个宁静而致远的世界。
胤祐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着琴声，心中的烦躁渐渐平息下来。
岳兴阿站在一旁，看着胤祐陶醉在琴声中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会对这些风尘女子的琴声如此感兴趣。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胤祐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弹得不错。”
绿珠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多谢公子夸奖。”
胤祐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这是赏你的。”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便要离开。
绿珠看着桌上的银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并没有去拿那锭银子，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公子可是嫌绿珠弹得不好？”
胤祐回过身望着她腕间褪色的银镯，他沉默着又为她添了一锭银子。
转身时，不经意瞥见窗外秦淮河水依旧东流，载着无数脂粉与叹息，奔向不可知的远方。
“七爷，咱们……这就走了？”
首到出了醉仙楼的门，岳兴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然呢？难道你还想留在这里过夜？”
胤祐反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岳兴阿连忙摇头，表示自己绝无此意。
两人离开了青楼，沿着秦淮河缓缓而行。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胤祐的心情却似乎被风吹得越来越不能平静。
“岳兴阿，你说，这世间为何会有青楼这种地方？”
胤祐突然开口问道。
岳兴阿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胤祐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奴才不知。”
岳兴阿挠了挠头，如实回答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
胤祐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这青楼是他自己要来的，可真来了之后觉得内心发堵的也是他。
这些沦落风尘的女子，或许也有着自己的苦衷和无奈吧。就像刚才那位名叫绿珠的琴师，她的琴声中就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哪怕是高山流水这样的曲子也抵挡不住。
还好，他还能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