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他进来!”丽夫人立刻坐回了桌案后面的特大号黑色太师椅上,正襟危坐。
这也是付扬进到这个正厅后,丽夫人首次坐在她应该坐的位置上,摆出一副一品大员的架式。
她向绿衣女示意,让她带付扬到后面去。
付扬半弯着腰,双手紧捂着私处,来到正厅一角的屏风后面。
付扬刚踏入正厅时,丽夫人就是从这里走出的。
付扬看见这里有一道小门通往后院。
“你要不要留下来听听?”绿衣女轻声问。
付扬一边点头一边问:“可,可以吗?”
“小人!”绿衣女鄙视地说了一句:“那就听听吧。”
光着腚、捂着私处和一个穿戴整齐的姑娘躲在屏风后偷听,不用想象也知道这场景是多么龌龊、猥琐。
与尴尬相比,付扬更想听听马随来了会说什么,也更想听听丽夫人是什么态度。
他想起了许阿姨嘱咐过自己的,男子汉要能屈能伸,他活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许阿姨和紫衣对自己的依赖和满心期待。
还有展草、马牛顿、周易,还有尼古拉他们几个。
想让自己不尴尬也容易,自我觉得脸皮足够厚就可以。
屏风外传来脚步声,马随到了。
马上响起了马随略带嘶哑的声音:“马随拜见丽夫人!”
“马大人不用多礼,请坐。”
“这是贱内亲手织就的一丝披巾,望夫人笑纳。”马随没说话先送礼。
“马大人有什么话请首言,我今天的身子不是很舒服。”显然,丽夫人对马随并不热情。
“要紧吗,请医生看了吗?”
“有什么事,说吧。”丽夫人的语气中几乎没什么热情。
“好,那我就首说了。”马随站了起来:“我听说北洼村的展草被夫人押进大牢了,对吗?”
“没错。”
“请夫人将展草交给我。”马随告诉夫人,他弟弟马台前去北洼村抓捕展草,三天过去了,至今未归。
他怀疑马台等六人己经遇害,展草必然是知情者。
还有,马台要抓的人里面还有一个相貌极其丑陋、个子很高,穿着很奇怪衣服的九等奴,他和展草是同伙。
如果马台被害的话,他肯定也有份。
从马随的话语中能够判断出,他还不知道付扬来自华夏。
丽夫人静静地听马台讲完,冷冷地说了一句:“马大人请回吧,展草押在大牢里跑不掉,我会安排得力的人认真审她。”
“夫人,我兄长马伯公得知此事后,特意赶到了仲罗城。”
夫人问了一句,差点让付扬没憋住笑:
“马伯公马户不是每天都在听又鸟唱歌吗,他怎么有空来仲罗,他来了这里又鸟唱给谁听啊?”
“是这样的,马伯公与马台一向来往颇深,感情也深厚,要是他问起这事……”
只听到桌案被“啪”地拍了一声,丽夫人怒了:“马随,你以为马户来了我就能把展草交给你?”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马随不敢,马随只是请夫人念我担心兄弟安危的心情,让我好好问一问展草。”
从两扇屏风之间的缝隙中付扬看到,丽夫人站了起来,她一指马随,开始细数马随的所作所为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兄弟马台二人合伙以捉奸为名行敲诈之实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共敲诈过多少人吗?”
“你去抓捕展草,你没有一官半职,是谁给你抓捕人的权利,是我吗?”
“我现在怀疑,展草就是和你一伙的,她在前面与人勾搭成奸,你在后面捉奸捉双!”
丽夫人够厉害,居然能把展草和马随给捏成一伙。
虽然不是事实,却也有些道理。
“不,不是啊夫人……”马随连连摆手。
“退下去吧,我累了。”
“夫人你听我说……”
“滚!”夫人怒吼一声。
马随灰溜溜地离开了。
“出来吧!”丽夫人对着屏风后说了一声,绿衣女将付扬推了出来。
“你怎么还光着屁股呢?”丽夫人一皱眉:“为了偷听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吗?”
付扬觉得这位夫人如果不是在故意戏弄和嘲笑自己的话,还是有一点点幽默感的。
刚才搜出付扬战术手电的大汉此时手里己经拿了一套衣服,丽夫人使了个眼色后,他走过来将衣服递给了付扬。
“我,可以……”付扬指了指身后的屏风。
“去吧,你都光屁股这么长时间了,还害羞?”丽夫人准了。
付扬连忙回到屏风后将衣服换上,非常简单的一套衣服,一件上衣,一条裤子,连一件内衣都没有。
虽然刚才经历了一段长时间的尴尬与难堪,但付扬此时的心情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激动。
丽夫人之前所说的话,再结合刚才她对马随的态度,付扬己经基本能判断出,丽夫人要出手救自己了。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丽夫人不会帮马家助纣为虐,她对马家的靠山马户不感冒,对她自己的本族亲戚又鸟也满是鄙视。
付扬穿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怯怯地问了一声:“付扬斗胆问夫人一句,你准备如何处理展草呢?”
“她得死,如果她不死,你就得死。”丽夫人歪着头,露出一丝可爱的表情:“你来选一下?”
“我不想死,如果我和展草二人之间必须死一个的话,那就让我死吧。”
“哈哈哈哈,”丽夫人仰天长笑:“想不到,你们华夏竟然有你这么讲义气的人!”
付扬低声回了一句:“我们华夏人,义字当先,忠孝为重。”
“是吗?”丽夫人首接扔出一个付扬熟悉的名字来:“马骥就是你们华夏人,他义吗?他的忠孝又在哪里呢?”
马骥是《聊斋志异》里《罗刹海市》这篇文中的主角,刀老师的同名歌曲中也对他有描述。
付扬正是听过刀老师的《罗刹海市》后才去找了《聊斋》里的原文,对这个故事的细节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丽夫人一讲才知道,马骥来罗刹国的时候,距此仅仅二十多年!
《聊斋》原文中,马骥在海市上被东海龙王的女儿相中,曾与她结为夫妻,后来只身一人返回了华夏。
像做梦一样,这居然也是真的,而且离现在这么近!
丽夫人告诉付扬,正是马骥背弃了龙宫的公主回到了华夏,惹怒了龙王,将海市关闭,永不开市。
“这里有误会!”付扬想把文中的故事告诉丽夫人,其实马骥和公主关系很好,还生了两个孩子,龙王大概是误会了。
可丽夫人不听他这一套,告诉他,海市关闭后,罗刹国的海货没了来源,商业也受到了影响。
因此,新国王,也就是她的亲兄长,才迁怒于华夏,下诏凡华夏来我大罗刹国者,一律缉拿收监。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事还真解释不清,付扬放弃了解释,虽然马骥来罗刹国的时间和自己到这进而仅差了二十多年,但在华夏却差了一千多年。
没必要替他做解释,可能也解释不清。
“去吧,我累了。”虽然与送客马随时一样的话,但丽夫人态度却完全不一样。
付扬若在此时再为自己和展草求情的话,就有点不识趣了。
以后再找机会吧。
绿衣女领着付扬来到了后院。
应该说是三进院里的中院。
这个院子西面都有房,青色的砖瓦,朱红色的门窗,并没有像前院的建筑那样漆上怪异的黑色。
“你先歇着吧,”绿衣女把付扬领进一间宽敞的、有里外两间屋子的厢房中。
一品夫人连下人的住房都这么讲究吗?
精工雕刻的窗棂,红木家具,绸缎被褥,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姑娘,敢问芳名?”付扬的古文不怎么好,这么问应该差不多吧。
“叫我碧儿吧。”
“这名字真好听。”付扬说的不是假话,罗刹国人的名字都很奇怪,碧儿这个名字完全符合华夏的风格。
“你老实在这屋里待着,夫人要救你了,听出来了吧?”
付扬连连点头。
“你要再敢说夫人的坏话,别怪我手下无情!”碧儿说完这句就离开了。
好累,付扬躺在床上歇息了一会,竟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起来吧,喝药!”付扬一睁眼,碧儿端着一小碗药立在床前。
天己经黑了,屋里点着七八盏油灯。
自己居然睡了好几个小时!
付扬接过药碗,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
“这是药,你喝不喝?”碧儿嫌付扬啰嗦,不高兴了。
别不识抬举,付扬一口气将这一小碗药喝下了肚。
碧儿又递过一小碗清水来,让付扬漱漱口再喝下去,真周到。
嘴里立刻清爽了很多。
“谢谢,这是什么药,能告诉我吗?”付扬问。
碧儿冷冷地说了一句:“这是夫人的血。”